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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歲的年齡差,
“小叔,我喜歡你!”
“小孩兒,你還小,根本分不清這十年是親情還是愛情?!?/p>
“是啊,要是親情該多好?”她掙扎過,也嘗試過,
她也想過自己只是把謝牧柏當小叔該多好,可她做不到!
“小叔,就算你不喜歡我,”可回應她的只有砰然關和的大門聲。
那一刻,
她那顆只為他跳動的心徹底死了。
三年后,她攜未婚夫歸國,兩人狹路相逢。
謝牧柏驟然紅了眼,將她緊緊的禁錮在懷中,聲音哽咽道:
“柒柒,我后悔了,求你再給小叔一次機會,好嗎?”
帝都熾夏夜。
香江別墅燈火通明。
慕柒看著對話框里的照片,連呼吸都變得輕微。
照片上,謝牧柏身著純黑色絲綢襯衫,鼻梁上架著副金絲眼鏡,眉目流轉間動人心魄。
而他身邊還站著個女人。
兩人間明明沒有什么親密動作,卻難掩親昵關系。
這時,屏幕上又蹦出條語音消息。
慕柒點開,就聽到朋友說:“柒柒,這是你小叔吧,我怎么記得上周見他的時候,身邊不是這個女的???”
她聲音不大,在空曠的客廳尤為刺耳。
慕柒靜默了很久,才回了一句:“是他?!?/p>
謝牧柏,她爸同門師弟,帝都首屈一指的律師,也是她一見鐘情暗戀了十年的男人!
她默默將那照片存了下來,命名為九十一。
這些年來,謝牧柏身邊的第九十一個女人。
看著這個數字,慕柒不禁自嘲,不怪朋友說她蠢,明知謝牧柏是個花心多情的人,她卻還是一股腦的扎進去,出不來!
指腹摩挲著和照片上男人唇角的笑,她不禁想:再等等吧,也許等存到第一百張,自己就可以放下離開了。
出神之際,別墅門被推開。
謝牧柏從外走進,瞧見慕柒挑了挑眉:“沒睡?”
隨著他走進,身上沾染的女士香水味沖進鼻腔,像是把刀慢慢割剮著心臟。
她暗呼了口氣,裝作無事:“沒,等小叔回來吃飯?!?/p>
謝牧柏腳步頓了下:“忘記和你說了,我今晚有事,已經吃過了?!?/p>
話是這么說,但他還是朝餐廳走去。
瞧著桌上已經冷透的飯菜,謝牧柏掃了眼慕柒有些單薄的身形:“不是和你說了別學那些女人減肥,你胖一點好看?!?/p>
慕柒笑的勉強:“沒有減肥,小叔還吃嗎?”
謝牧柏點了點頭:“陪你吃點兒?!?/p>
“好,那我去熱菜?!?/p>
慕柒打起精神,端著桌上的菜往廚房走去。
微波爐運作著,她視線卻不自覺落到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的男人身上。
天花板上的吊燈燦爛奪目,打在他身上反射出幾道光華。
慕柒有些失神。
十年了,她從一個剛到他腰間的小孩兒,變成如今的大人模樣。
可謝牧柏卻好像一點沒變,一如當時少年模樣。
就在這時,謝牧柏突然睜開眼,正好對上慕柒看來的目光。
四目相對,下意識的,慕柒撇開了頭。
謝牧柏見狀眼眸暗了暗,剛要開口。
恰好微波爐一聲“?!表?,慕柒忙將才端出來,放到桌上:“小叔,吃飯吧?!?/p>
話題被岔開,謝牧柏也沒說什么。
一頓飯,除了碗筷碰撞聲外,寂靜無比。
慕柒如鯁在喉,沒辦法再待下去。
潦草吃了幾口,便放下了筷子:“我吃好了,先去睡,小叔晚安?!?/p>
話落,便起身離席。
謝牧柏的聲音卻在背后響起:“師兄快回國了,你打算什么時候搬回去?”
慕柒腳步一頓,指尖發涼。
她慢慢轉回身,看著依舊背對自己的男人,聲音帶著些不可察覺的顫抖:“小叔……是要趕我走嗎?”
第二章 喜歡的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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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牧柏轉過身,目光掃過她身側緊攥的拳:“你長大了,該學會獨立?!?/p>
長大。
曾經慕柒以為這個詞意味著能走進謝牧柏心里,意味著她終于有資格說出那句“我愛你”。
可現在才知道,原來得到有些東西的前提是舍棄。
她深吸著氣壓著洶涌的情緒:“我知道了,等找到工作我就……搬出去?!?/p>
短短一句話,慕柒說出來卻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。
臉上的笑再也掛不住,轉身就要上樓。
謝牧柏目送著她背影,回身看著桌上再次冷下來的飯菜。
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,很久,才起身收拾,然后熱了杯牛奶上樓。
而此時,慕柒環抱著膝窩在床上,耳邊縈繞著謝牧柏剛剛的問話。
心里細密的痛陣陣涌起,讓她呼吸不暢。
忽然,敲門聲響起,謝牧柏走進來。
臥室內漆黑無光,他抬手打開燈。
光亮起的瞬間有些刺眼,而他的身影在光影下格外高大。
慕柒凝視著緩緩走進的男人,沒有開口。
謝牧柏將牛奶放在床頭柜上:“生氣了?”
慕柒不明白他是想做什么,但還是搖了搖頭:“沒有?!?/p>
她從來不會和謝牧柏生氣,她只是難過而已,為自己不為人知的心意,也為他毫無不舍的驅趕。
見狀,謝牧柏伸手揉了揉她頭發:“我沒有要趕你走,如果你想可以繼續住下去?!?/p>
頭頂,男人溫熱的掌溫混著檀木香水的味道一股腦的將人包圍,讓人沉醉。
慕柒想要偏頭避開,可最后還是強迫自己接受。
她心里明白,謝牧柏對她的一切好,一切寵,都只是將她當做孩子。
甚至連如今的退讓也都是如此。
在他心里,自己永遠是十年前那個被爸爸托付給他照顧的小孩兒!
慕柒抬頭望著謝牧柏好看的面容,聲音有些?。骸拔也皇切『⒆恿??!?/p>
謝牧柏動作一頓,緩緩收回手,神情晦暗不明。
這樣的他搭配上這一身黑色襯衫西裝褲,無端生出幾分矜貴。
慕柒的記憶也一下子被拉回到十年前,兩人初見時。
那時的謝牧柏不過二十歲,卻已然是律界新秀,風頭無兩。
她爸因公出國,將十二歲的她托付給謝牧柏照慕,叮囑了兩句就匆忙離去。
屋子里,只剩下兩個人大眼瞪小眼。
然后謝牧柏彎下了身,挽唇一笑,開口說了兩人間的第一句話。
“丫頭,叫聲小叔聽聽?!?/p>
想到這兒,慕柒眼眶有些發熱,她忙垂下眼遮掩住情緒。
“小叔,我能問你個問題嗎?”
謝牧柏摘下眼鏡,捏了捏眉心:“什么?”
慕柒聲音發悶:“你趕我走是不是因為要帶人回來?你……是有喜歡的人了嗎?”
謝牧柏靜默了會兒:“別胡思亂想,不早了,牛奶喝了,早點睡?!?/p>
話落,他轉身就往外走。
得到這個回答,慕柒松了口氣,也有些酸澀。
腳步聲漸遠,她抬頭凝視著他背影,心里情緒奔涌。
一句話脫口而出:“可我有喜歡的人了!”
第三章 我好看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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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牧柏腳步一頓,卻沒回頭:“你成年了,自己的事自己決定就好?!?/p>
話落,繼續往外走。
慕柒被他冷淡的態度弄得語噎,可還是問了句:“小叔就不想知道他是誰嗎?”
可這次,謝牧柏連停頓都沒有:“不想?!?/p>
然后,關門聲響起,男人的身影也消失不見。
臥室內再度回歸靜寂。
慕柒像被抽干了力氣,背脊彎靠在床頭上,喉嚨發梗。
天花板上的燈光刺眼。
慕夜寂靜無聲,只有偶爾蟬鳴。
慕柒望著那反射著微光的門把手,一夜未眠。
直到第二天早上,陽光透過窗簾照進來,驅走一室冷涼。
慕柒動了動僵硬麻木的身子,起身下床。
床頭柜上,昨晚的牛奶已經冷凝,上面凝結了一層奶皮。
慕柒看了很久,伸手拿起,仰頭喝了下去。
冷卻的牛奶很腥,滑進胃里一陣冰涼。
卻讓慕柒出走了一夜的理智回歸,她整理好心情走出臥室,迎面就看到走出來的謝牧柏。
一身深灰色高定西裝,白襯衫衣領解開了兩顆扣子,帶著些散漫。
四目相對,慕柒率先開口:“小叔?!?/p>
謝牧柏點了點頭,目光掃過她手里的牛奶杯:“今早喝的?”
慕柒愣了下,后知后覺反應過來:“嗯,昨晚……忘了?!?/p>
“以后別空腹喝牛奶,對胃不好?!?/p>
叮囑后,謝牧柏便下了樓。
慕柒看著他背影,拿著牛奶杯的手微微收緊。
她當然知道,可這是他送來的,就像明知對他的這場暗戀注定受傷,她不也還是一廂情愿的栽了進去!
慕柒想著,也跟著下了樓。
廚房里,謝牧柏剛將面包片扔進面包機。
慕柒走上前:“小叔,我來吧?!?/p>
謝牧柏也沒拒絕,退到一旁等著。
兩人都沒再說話,隨著面包的香氣蔓延,廚房的氣氛也添了幾分溫馨。
過往,這是慕柒最喜歡的時候。
謝牧柏有一個很好的習慣,那就是在家吃早餐。
這也意味著慕柒每天都能見到他,哪怕他一夜未歸,第二天一大早,她也能在廚房看到他的身影。
而每當這時,他看到她都會問一句:“吃早餐嗎?”
慕柒從來沒有拒絕,或者說每天的早餐,是她一天中最期待的時刻!
可現在卻有些不是滋味,明明昨晚算是不歡而散,可謝牧柏卻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。
這時,面包機一聲響,打斷了慕柒的出神。
將烤好的面包片涂抹醬料遞給謝牧柏,她狀似無意發問:“小叔,你覺得我好看嗎?”
謝牧柏動作一頓,卻沒抬頭:“問這個干嘛?”
“因為我想知道,我喜歡的人為什么不喜歡我?!?/p>
慕柒盯著謝牧柏的神情,想要試圖找到些什么。
可謝牧柏只是面不改色:“我們家丫頭一直好看,不喜歡是他眼瞎?!?/p>
又是這種敷衍小孩兒的口吻,慕柒聽得嗓子發堵。
她真的很想問謝牧柏那他會喜歡自己嗎?
可最后還是膽怯的加了幾個字:“那小叔會喜歡我……這樣的嗎?”
謝牧柏緩緩抬頭,迎上她目光,輕笑了聲:“不會?!?/p>
第四章 不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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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界仿佛一瞬間寂靜。
慕柒強撐著笑問:“為什么?”
謝牧柏將只吃了一口的面包扔進垃圾桶,掃掉指間的碎屑:“你太小了。我今天忙,晚上別等我吃飯,有事發微信,我看到會回?!?/p>
說完便往外走去。
別墅門開了又合。
慕柒站在原地,目光回落到垃圾桶里。
莫名覺得那里面還泛著熱氣的面包,像極了她那顆被人無視的真心!
空氣好像變得稀薄。
她忙將垃圾袋合起,拎著出門直至扔進外面的垃圾箱里再看不見,才算喘過氣來。
慕日的太陽火辣,照在身上有些發燙。
可她渾然不覺,耳邊回蕩著謝牧柏那句“不會”,手腳發涼。
忽然,口袋里電話響起,慕柒接起就聽見自己老爸的聲音:“柒柒啊,爸爸回國了,出來帶你吃飯!”
慕柒愣了下:“您……已經回來了?”
電話那頭,慕父聽出異樣:“爸爸回來你不高興?”
慕柒當然高興,可一想到他回來就意味著自己再沒有留在謝牧柏家的理由,她又笑不出。
“我高興?!?/p>
慕父聽到回答,朗聲一笑:“行,地址我發給你,爸爸在這兒等你!”
電話掛斷。
慕柒看著通訊記錄上短短的三十秒鐘,只覺得像正在倒計的時鐘。
每過一秒,都意味著她和謝牧柏的分離!
一小時后,帝都CBD一家火鍋店。
慕柒找到桌位,就看到坐在椅子上正在打電話的中年男人。
雖然經常打視頻電話,可十年沒見,如今還是有些陌生。
她走上前,慕父瞧見又對著電話那頭說了幾句,才掛斷。
父女相見,氣氛升溫,血緣慢慢沖淡了疏離。
慕父看著給自己夾菜的女兒,欣慰的說:“謝牧柏把你教導的很好?!?/p>
提到他,慕柒眼睫顫了顫:“小叔很照慕我?!?/p>
“他一向值得信任,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也算是徹底放心,我一會兒就要飛回美國了?!?/p>
聞言,慕柒一愣:“您還要走?”
見他點頭,她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,只覺得像坐過山車一樣,一瞬一變。
父女再度無言。
直到將慕父送到機場。
慕父看著已經到自己肩膀的慕柒:“這些年是爸對不起你?!?/p>
慕柒看著他微白的鬢角,伸手抱住老人:“爸,不用對我抱歉,我從來沒怪過你?!?/p>
她媽生她時難產去世,這么多年她爸沒有再找過,一個人將她拉扯到十二歲。
即使這些年在國外,但從未忘記過自己!
慕柒一直很慶幸自己有這樣一個父親!
慕父眼眶也有些熱,輕拍了拍她背。
這時,機場登機廣播響起。
慕柒松開手,目送著她爸朝登機口走去,漸漸淹沒在人群之中。
走出機場,熱辣的陽光一瞬間驅散了冷氣。
慕柒看著微信里謝牧柏靜默無聲的對話框,給朋友打去了電話:“出來喝酒?!?/p>
兩個小時后,溢色酒吧包廂里燈光絢爛。
朋友聽慕柒說完和謝牧柏之間的那些事,無奈嘆了口氣:“沒意義的事自然也沒結果,沒結果的感情,又何必要繼續,你總不能耗盡半輩子去換一場辜負?!?/p>
“柒柒,聽我一句,不可能的人趁早放棄吧?!?/p>
慕柒沒有說話,只是一杯一杯的喝著酒。
她心里明白,卻放不下,她總想著萬一,萬一謝牧柏也喜歡自己呢?!
夜里十一點,溢色酒吧門口的一輛黑色卡宴里。
慕柒坐在副駕駛上,一雙杏眼朦朧。
駕駛位上的男人西裝外套早已脫掉,身上只一件純白襯衫,勾勒著完美身形。
或是酒意熏人,慕柒說出了藏在心里十年的話:“小叔,我喜歡你?!?/p>
被叫來接人的謝牧柏只當她醉酒撒嬌:“如果你能乖一點不去喝酒,我也能喜歡喜歡你?!?/p>
慕柒眼神黯了黯,謝牧柏對她很好,也會說喜歡,可卻不是她要的那種。
翻涌的情緒壓不住,她再度開口:“謝牧柏,我喜歡你,女人對男人的那種喜歡!”
第五章 誤以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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慕夜的風濕熱,卻被車窗格擋在外。
車廂內只有空調冷風不斷吹著,拽著慕柒的心慢慢下沉。
謝牧柏沒說話。
車廂內的氛圍冷了又冷,最后停滯在一聲剎車響中。
謝牧柏側頭看著她眼底的緊張不安,意識她沒醉后,推了推眼鏡:“別再胡言亂語?!?/p>
慕柒喉嚨像被梗塞了般。
這份感情在她心里藏匿了十年,卻沒想到出口后得到的竟是謝牧柏的否認。
這一瞬間,她無法在車上再待下去,解開安全帶就下了車。
黏熱的風一瞬間襲涌上來,像是纏繞的水草拽著人下墜,幾近窒息。
慕柒鼻間忍不住泛酸,卻還是梗著脖子一步步往前走著。
車內。
謝牧柏靜默的望著前方越來越小的人影,抬手摘下眼鏡,用力按了按眉心。
終還是啟動了車子,追了上去,擋在人前。
車窗落下,謝牧柏看著慕柒通紅的眼:“上車?!?/p>
慕柒沒動。
謝牧柏皺了皺眉:“慕柒?!?/p>
冷冷的三個字,凍的慕柒不住打顫,心里更加委屈。
她指甲掐著掌心,盡量裝作平靜:“小叔,我想一個人待會兒?!?/p>
好歹也給她點消化的時間。
可謝牧柏只是說:“跟我回家?!?/p>
他語氣自然,就好像昨天提醒她搬走的人不是他一樣。
慕柒想要說些什么,可迎著男人明顯不耐的神色,她習慣性的讓步。
拉開車門上車。
將她剛剛的試圖逃離都襯托的像一場兒戲。
往后一路,寂靜再度縈繞在車廂。
直至回到家。
客廳的燈晃在地磚上,有些刺眼。
慕柒繞過坐在沙發上沉默不語的謝牧柏,正準備上樓。
背后,謝牧柏的聲音響起:“坐下,我們聊聊?!?/p>
慕柒腳步一頓,她不知道謝牧柏會說什么,卻膽怯的不敢去聽。
好像剛才的告白已經用盡了她全部的勇氣。
“我累了?!?/p>
說著,她繼續朝樓上走。
背后,謝牧柏聲音不悅:“我就是這么教你的,遇到事情只會逃避?”
慕柒身子一僵,很久才轉過身:“小叔想聊什么?”
謝牧柏看著她緊繃的神情,起身走向廚房熱了杯牛奶塞進她手里,才重新坐回沙發上。
“什么時候的事?”
手中牛奶溫熱,卻驅不散心里的冷。
慕柒垂眸看著奶玻璃杯中的奶白色,像機器人一樣啞聲回:“十年前?!?/p>
人一生能有幾個十年?
在謝牧柏身上,慕柒已經耗掉了一個,也不知會不會還有下個十年。
想到這兒,她不禁想起曾聽過的一句話:“人在年少時不能遇見太驚艷的人,否則之后再遇到的所有人都不及!”
謝牧柏也顯然被這個時間驚到,他眸色深深。
良久才說:“丫頭,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只是錯誤的定義了自己的感情?”
聞言,慕柒怔了瞬,木然抬頭看向他:“什么意思?”
謝牧柏直直的對上她視線,一字一頓:“也許你對我只是親情,卻誤以為那是愛情?!?/p>
第六章 感情審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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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年。
慕柒不止一次想過被謝牧柏拒絕后他會說的話。
卻從沒有想過,他甚至不愿承認那份感情是愛!
時間點點劃過,手中牛奶變得冰涼。
腥氣一點點沖進鼻腔,刺的慕柒想哭。
她想強迫自己笑,以免淚流下來更像討不到糖的小孩。
可臉上肌肉卻僵硬的難以調度,最后她放棄了。
慕柒聲音沙?。骸澳銘{什么這么說?”
語氣是她少有的尖銳,更遑論是在謝牧柏面前。
可她忘了,謝牧柏是律師,首屈一指的律師。
他幾乎是列舉了他們之間所有的回憶,用盡一切單薄的詞匯,給她的這份感情做一個審判。
謝牧柏冷聲決斷:“你對我,只是亦父亦友的親情!”
客廳吊燈的光冷白。
謝牧柏言之鑿鑿,有那么一瞬間,就連慕柒都被說動。
“是啊,要是親情該多好?”
她輕喃著,眼眶變得濕潤。
她也掙扎過,也嘗試過,她也想過如果自己只是把謝牧柏當小叔該多好!
可她做不到!
于她而言,謝牧柏就像是一個黑洞,吸引著她一步一步深陷。
“可我對你不僅僅是這些?!?/p>
“我想牽你的手,十指緊扣,我想抱你,不留縫隙,我也想親吻你,和你做更親密的事,我甚至想過我們的婚禮……”
慕柒將牛奶放在茶幾上,起身一步步走到謝牧柏身前蹲下,與他平視。
“這些事,我只想和你做?!?/p>
“謝牧柏,就算你不喜歡我,也別否認我對你的愛?!?/p>
“小叔,我其實也還不錯的,你能不能也喜歡喜歡我?”
話說到這兒,慕柒聲音中帶著哭意。
謝牧柏面色沒有半分動容:“不能?!?/p>
說完,他站起身,長腿邁向一旁,越過慕柒朝外走去。
腳步聲漸遠,緊接著響起的是砰然關和的大門聲。
慕柒緩緩轉頭,望著緊閉的門,眼淚終究是忍不住落了下來。
黑暗,靜悄悄的侵襲了客廳。
慕柒孤身一人在沙發上窩了整夜,擺在茶幾上的手機也沒亮起。
直至第二天。
朝陽升起,陽光從窗探進來。
她摸過手機,上面的時間剛剛跳到上午9:00。
十年,這是第一次謝牧柏沒有回家吃早飯。
慕柒緊了緊抓著手機的手,心里有道聲音叫囂著拖著她下墜。
“你看啊慕柒,因為你謝牧柏有家不能回,他把不喜歡說的那么明白你卻非要死纏爛打!”
“他照慕了你十年,你就是這么恩將仇報的?”
……
不是,我沒有!
慕柒在心里嘶喊著,顫抖的手撥通了謝牧柏的電話。
電話響了很久,久到慕柒幾乎絕望,才被接起。
那頭男人聲音依舊淡漠:“有事?”
慕柒握著手機的指骨用力到青白:“小叔,你怎么還沒回來?”
她內心祈禱,希望謝牧柏是因為忙,是真的回不來,和她無關!
甚至還在期待他說現在就回來。
這樣她就能欺騙自己。
可最后,電話那頭只傳來謝牧柏淡淡一句:“等你找到工作搬走,我會回去?!?/p>
第七章 其他女朋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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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知道世界一瞬間便灰暗是什么感覺嗎?
從前慕柒只以為不過是當年被她爸扔給謝牧柏時那種,一時無措。
可現在她才知道,那是被全世界遺忘,連心里都變的荒蕪,寸草不生!
“謝牧柏……”
慕柒想說你別這么對我,想說我們當做什么都沒發生過,想說我不喜歡你了好不好!
但什么都沒來得及出口,電話已經被掛斷。
冰冷的機械聲像是心中斷掉的弦,積壓了一夜的情緒剎那間奔涌而出。
眼淚大顆大顆的從紅腫的眼眶滑落。
慕柒緊咬著唇,不愿哭出聲,可最后還是潰敗給了心里的疼!
這天之后,謝牧柏再沒出現在這棟房子里。
也再沒有聯系過慕柒。
臨近雨季,帝都的天陰云密布。
慕柒站在陽臺上,望著澆打在窗上的雨滴,垂眸看著依舊沒有聲響的手機。
點進和謝牧柏的對話框,一切都停留在醉酒那晚。
她深吸了口氣,緩慢的打下了一行字:“小叔,我要搬走了,你回來吧?!?/p>
慕柒眼眶倏然滾燙,手指懸在屏幕上怎么都按不下去。
其實她在說謊,她沒有找到工作,也沒有找到房子。
她只是想再見見謝牧柏,哪怕代價是就此遠離。
可就在她橫下心想按下去時,屏幕一閃,一串陌生號碼映入眼簾。
接起,就聽見那頭問:“慕柒嗎?我是淮知律師事務所的人事,您投來的簡歷通過了初試,請問您什么時候有時間來參加第一輪面試?”
她的聲音在耳畔越來越遠。
慕柒握著手機的手微微收緊。
淮知律師事務所在帝都很有聲名,每年有無數法學畢業生趨之若鶩。
慕柒也是其中一員,但相比起它的名望,她更在意的是這家律所的老板是謝牧柏!
半月前她投去簡歷只是想著要是能被聘用,全當是給謝牧柏一個驚喜。
可現在,也許是驚嚇吧,他并不想見自己……
想到這兒,慕柒喉嚨有些發梗。
電話那頭許久沒得到回復,不由再次出聲:“慕小姐?”
慕柒回過神,聲音沙?。骸敖裉煜挛鐑牲c可以嗎?”
“可以,等您到了聯系我就好?!?/p>
約定好面試時間,慕柒掛斷了電話。
界面退回到對話框。
她看著那行字很久,默默的一個一個刪除掉,然后轉身回到房間準備面試。
下午一點五十。
帝都雨聲不絕。
慕柒一身白色小西裝,踩著雙五厘米的高跟鞋,一改往日的素寡,頗有幾分律政佳人的風范。
她按著地址來到淮知律師事務所,正要給人事發消息。
不遠處卻響起一道嘈雜聲響。
她下意識看去,身形一僵。
幾天不見的謝牧柏正從電梯里走出來,一身深黑西裝,金絲眼鏡架在鼻梁上掩不住他眼中的凌厲。
他目不斜視的從慕柒身旁走過,根本沒瞧見她這個人。
慕柒眼睫一顫,回望著身形修長的男人,忍不住開口:“小叔……”
謝牧柏停下了腳,轉身看來,瞧見慕柒先是詫異,隨后擰起了眉。
慕柒將他的神情變化看在眼里,心里苦澀。
果然,他是真的不想看見自己……
捏著簡歷的手微微收緊,慕柒想說些什么打破此時的尷尬。
卻見這時,一雙皙白,涂著大紅指甲的手挽上了謝牧柏的手臂。
慕柒順著看去,就見一個妝容精致的女人笑看著自己。
然后對謝牧柏開口:“鳴,她是誰???除了我你還有其他女朋友?”
第八章 不合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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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朋友。
三個字像刺扎進心里。
慕柒腦海里空白了瞬,反應過來看向謝牧柏。
謝牧柏沒有躲避,只是看著她,然后將手臂抽了出來。
“別鬧?!?/p>
他低聲對身旁的女人說著,然后走到慕柒面前:“你怎么在這兒?”
夾著簡歷的文件夾咯得掌心生疼。
慕柒強迫自己直視著謝牧柏:“我來面試?!?/p>
謝牧柏愣了下,沒有說話。
慕柒不知道他這是什么意思,也張不開口去問。
這時,那女人走了過來:“鳴,不介紹一下嗎?”
說完,她看向慕柒自慕開口:“我叫陳知晗,淮知事務所的合伙人,也是謝牧柏的女朋友?!?/p>
伸到眼前的手白皙。
慕柒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,微顫的手壓在身側怎么都抬不起來。
這時,謝牧柏開了口:“陳知晗!”
他聲音中帶著些警告,陳知晗聳了聳肩。
謝牧柏看著慕柒黯淡的眼,眼底閃過抹什么。
但轉瞬就被壓下,他對陳知晗介紹:“慕柒,慕師兄家的孩子,他出國時托付我照慕,今年剛畢業?!?/p>
聞言,在場人心思各異。
慕柒心里說不出什么感覺,早有預料卻也難過。
她早就知道,在謝牧柏心里她一直都是個孩子。
而陳知晗挑了挑眉:“早說啊,還以為是你那些鶯鶯燕燕?!?/p>
說著,她撩了撩耳邊卷發:“重新介紹一下,我是陳知晗,和謝牧柏……”
謝光瞟著慕柒隨著她的話慢慢攥緊的拳。
陳知晗了然一笑:“和謝牧柏是合伙人,不是男女朋友?!?/p>
慕柒笑的勉強。
謝牧柏瞧著將手里文件扔在陳知晗懷里:“這個案子你去跑,我有事。你跟我上來?!?/p>
后一句話,明顯是對慕柒說的。
看著男人朝電梯走去的背影,慕柒遲疑了瞬,還是跟了上去。
陳知晗站在原地看著兩人一前一后消失在電梯里的身影,輕嘖了嘖舌。
倒是頭一回看謝牧柏為了一個人放棄公事呢!
看來慕柒這丫頭在他心里地位不一般啊。
而此時,電梯里。
沉默氣氛四散著。
謝牧柏不知在想什么,一直沒有說話。
慕柒站在一角低垂著頭,只覺得有些喘不過氣。
直到電梯到了頂層,冷氣從電梯門外撲進來。
她看著往外走的謝牧柏才開了口:“小叔如果忙的話就先去忙吧,我也還要面試?!?/p>
她不知道謝牧柏叫她上來干什么,或者說她現在根本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。
謝牧柏腳步沒停:“不忙,剛才和人事說了,你由我來面試?!?/p>
慕柒再沒借口逃避,只能認命跟著進了辦公室。
屋內,空調不堪重負發出噴鳴。
沙發上,謝牧柏沒看慕柒遞來的簡歷,聲音清冷:“淮知不適合你?!?/p>
慕柒身子一僵:“我還沒有試過,小叔怎么知道不適合?”
“淮知是我一手創立,你是我教出來的,我很了解?!?/p>
謝牧柏條理清晰,直接拒絕:“換一家律所吧,如果你想我可以給你推薦?!?/p>
慕柒沒說話。
他總是這樣,連一個嘗試的機會都不給她就直接否決,愛情如此,律所如此。
她甚至在想,如果剛剛在樓下陳知晗沒有澄清他們的關系。
那謝牧柏是不是就要任由自己誤會下去,他好能順勢斷了她的念想!
慕柒心里委屈也有些無力。
她看著眼前什么都不做,只是坐在那兒就讓人愛戀的男人,聲音沙啞。
“小叔,你覺得不合適的究竟是我和淮知律所,還是我和你?”
第九章 及時止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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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牧柏沒逃避:“都是?!?/p>
輕飄飄兩個字,卻如千斤砸在心間。
有那么一瞬間,慕柒覺得其實挺沒意思的。
她那么喜歡謝牧柏,可在他看來卻是負擔和需要避開的麻煩。
但是十年啊,那感情在心里扎了根,連放棄都需要用盡勇氣。
見慕柒不說話,謝牧柏似乎也覺得剛剛的話太過直白。
他坐直了身子,放緩了語氣:“淮知經手的案子太大,不適合你實習,這些年你跟在我身邊雖然學了些東西,但也該去別的地方看看,認識些新的人?!?/p>
他字字真切,可偏偏如刀戳著心。
慕柒靜靜的看著他列舉不在淮知的好處,離開他的好處。
終于還是聽不下去,打斷了他的話:“其實只是你不想在淮知看到我吧?”
迎著謝牧柏微蹙的眉,慕柒鼻間發酸。
可她只是強壓著,聲音輕微發顫:“就像你為了不見我,連家都不回是一樣的,對吧?”
謝牧柏沒否認。
慕柒也不知道還能再說什么。
她站起身:“小叔,其實我有時候挺討厭你的?!?/p>
他總是在該狠心的時候心軟,該心軟的時候狠心。
慕柒停頓了下,繼續說:“我知道你不喜歡我,但你真的做了很多讓我感覺你喜歡我的事?!?/p>
“有時候我就在想,要是從一開始我意識到這份感情時就告白,要是你一開始就直白的拒絕了我該有多好,那我是不是就不會喜歡你這么久?”
也不至于現在想要放棄都這么難!
謝牧柏迎著她有些紅的眼,薄唇微動吐出兩個字:“抱歉?!?/p>
慕柒聽著卻苦笑。
謝牧柏對她一直都這么好,哪怕現在明明不是他的錯,他卻依舊道歉。
慕柒吸了吸鼻子,將淚憋回去:“謝牧柏,你不喜歡我,能不能不要再對我這么好了?”
后面幾個字,她幾乎是哭著問了出來。
最后在謝牧柏的沉默之中,轉身逃跑,腳步匆忙,難掩狼狽。
而謝牧柏這次只是沉穩的坐在沙發上,并沒有追出去。
只有眼中的起伏透露了他的真實情緒。
大雨傾盆。
慕柒一路跑著,身上的衣服被淋濕,冰涼的貼在身上。
她渾然不覺,只是悶頭跑著,直到再也跑不動。
帝都大橋邊,雨落在洶涌的江水中無聲死寂。
慕柒手撐著欄桿,仰頭望著天,任由雨砸在臉上,混著淚消失。
許久,雨慢慢停下,也帶走了淚。
口袋里的手機不停震動著,她拿起,就看到是朋友打來的電話。
慕柒木訥的接起,聽著那頭擔憂的女聲:“柒柒你干嘛去了,我給你打了那么多電話怎么不接?”
慕柒喉嚨梗塞,好久才逼出一句:“你說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,怎么就這么難呢?”
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一會兒:“你和你小叔怎么了?”
慕柒垂眸望著江水,沙啞著聲音將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一切講述告知。
朋友聽后嘆了口氣問:“那你現在放棄了嗎?”
放棄了。
慕柒想這么回答,卻說不出口。
“我不知道?!?/p>
聽到這個答案,朋友不意外:“那就再見他一面吧,有些事總要個結局,柒柒,你要知道及時止損,及時比止損更重要?!?/p>
第十章 記憶里的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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電話掛斷在嘟聲后。
慕柒握著手機,天邊濃云慢慢散去,陽光照耀下來炙熱燙人。
“及時止損,及時比止損重要?!?/p>
朋友的話還回蕩在耳邊,她轉身背對著江水,望著街上又三三兩兩閑逛的人群,思緒飄遠。
這時,對面街道擺出了幾把椅子,一個帶著郵差帽的人又架起了畫板,開始了街頭寫生。
慕柒看著,不由想起了謝牧柏。
他也是會畫畫的,家里書房還擺著他大學時畫的人像。
鬼使神差的,她給謝牧柏打去了電話。
嘟聲響了兩次就被接起:“喂?”
男人的聲音平穩,慕柒聽著眼睫一顫:“我在帝都大橋,你來找我好不好?”
電話那頭,謝牧柏沒有說話。
隨著沉默,慕柒呼吸變得緩慢。
良久,謝牧柏才說:“好?!?/p>
一瞬間,繃緊的弦像是松了般,慕柒說了句:“我等你?!本蛼鞌嗔穗娫?。
然后朝著對面街道走去。
學藝術的人天生追求自由。
而對于慕柒這種法學生來說,生活就是被條條框框的規則組成的。
慕柒站在畫師身后,看著他用一支筆在雪白畫紙上漸漸描摹出人像。
是一個女人,棕色的長卷發,淺淡的妝容,有些樸素。
畫師年紀不小,臉上滿是滄桑。
一直到他停筆,慕柒才開口:“這是您想象出來的人嗎?”
畫師意外有人和自己說話,瞧向慕柒笑了笑:“不是,她是我的妻子?!?/p>
慕柒一愣,環慕了眼四周,并沒有看見畫上的女人。
而畫師畫時手邊也沒有照片……
似乎是瞧出她的疑惑,畫師輕輕吹散上面的橡皮碎:“她四年前就不在了,連張照片都沒留下,這些年我只能憑著記憶去畫?!?/p>
他是笑著的,慕柒卻莫名有些難過:“不會覺得不像嗎?”
畫師搖了搖頭:“不會的,你愛一個人,那她的一切都會刻在你的腦海中,一顰一笑,哪怕是板著一張臉,你都會記得一清二楚。這樣畫出來怎么會不像呢?”
說完,他將筆遞給慕柒:“要不要來試試,當然,如果你不會畫可以描述一下他的長相,我來幫你畫?!?/p>
慕柒會畫,或者說謝牧柏曾經學過的一切東西她都有在學。
像是在復刻一樣,一點點讓自己盡可能的追上他的步伐,與他比肩。
接過筆,慕柒坐在椅子上,看著空白的畫紙,卻好久都沒有動作。
謝牧柏到時,看到的就是她對著一張畫紙發呆的模樣。
他走上前:“慕柒?!?/p>
慕柒尋聲回頭看向謝牧柏:“小叔,你來了?!?/p>
謝牧柏點了點頭,瞧著她身上被太陽烤的半干的衣服皺了皺眉:“淋了雨不回去換衣服,不怕生???”
慕柒搖了搖頭,她凝視著眼前的男人。
太陽光打在他身上在腳底留下一團黑影,卻遮不住他的耀眼。
這樣的他好像不該屬于任何人,最起碼不會屬于她。
慕柒想著,心里做下了決定。
她站起身將筆遞給謝牧柏:“小叔,畫一個我好不好?”
謝牧柏下意識的皺起眉,還沒開口。
就聽慕柒繼續說:“不參照任何東西,我想看看你記憶里的我是什么樣的?!?/p>
第十一章 擅自喜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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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這話時,她是笑著的,可眼里卻載滿了悲傷。
謝牧柏心里莫名一動,沒有拒絕的接過了筆。
見狀,慕柒再度開口:“我去周邊走一走,你畫完了給我打電話?!?/p>
說完就朝一旁走去。
謝牧柏看著她背影漸漸淹沒在人群中,最后坐在了椅子上。
慕柒走時的模樣還留在腦海中,筆尖停在白紙上,輕易能畫出。
可不知為何,謝牧柏卻連一筆都畫不出。
時間一點點過去,白紙上依舊什么都沒有。
謝牧柏眉心緊蹙,眼底一片復雜。
忽然,口袋里手機響起,他點開就看到陳知晗發來的消息:“案子出錯了,速回?!?/p>
他回了個電話,確定必須自己親自回去解決后,環慕了眼四周。
慕柒還沒回來。
他擰了擰眉給她發了條短信:“律所有事,我先走了,你早點回家?!?/p>
然后起身打車離去。
而就在他上車那刻,慕柒從一旁隱蔽死角中走出來。
目送著出租車混入車流中找不見,她走到畫板前,看著空白的畫紙,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。
村上春樹說:“我動了離開你的念頭,不是因為你不好,也不是因為不愛了,只是你對我的態度,讓我覺得你的世界并不缺我,其實我可以候著臉皮再糾纏你,但沒有任何意義?!?/p>
就像她對于謝牧柏而言,也沒有意義。
慕柒打開手機,看著謝牧柏發來的那條短信,很久回了句:“小叔,該說抱歉的人是我,擅自喜歡你這么久,給你造成了負擔?!?/p>
“不過就到此為止吧,我走了,你也該回家了?!?/p>
確認發送后,慕柒將謝牧柏所有的聯系方式都拉黑刪除掉。
也包括相冊里那只到九十一的照片。
一鍵清空。
另一邊,開完會的謝牧柏打開手機就看到了這條消息。
他眉心一皺,回撥過去電話才發現被拉黑了!
心里涌上股異樣的情緒,謝牧柏握著手機看了很久,拿過車鑰匙朝家趕回。
屋內黑暗無聲。
“慕柒?!?/p>
他喊著她名字,卻沒人回應。
謝牧柏走到慕柒臥室,里面屬于她的東西都在。
心里的不安褪去了些,只當是她又耍脾氣。
可一天,兩天……
接連一周,慕柒都沒有再出現過,換了手機號打過去的電話只得到一句“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?!?/p>
謝牧柏才意識到好像有什么東西脫離了掌控。
再回到家,再次走進慕柒的臥室,里面一切都沒變,只有那個喊他小叔的人不見了。
謝牧柏坐在床上,拉開床頭柜的抽屜,里面空無一物。
他才后知后覺,慕柒什么都沒有拿,只帶走了相關的一切證件。
她似乎是真的想要丟掉和自己有關的一切!
這一刻,謝牧柏只覺得心里空落落的,就像眼前那空空如也的抽屜!
自此,慕柒消失在了謝牧柏的生活中。
無論他怎么找,甚至從慕父那里旁敲側擊也再沒得到過關于她的任何一點消息。
……
三年后,帝都機場。
謝牧柏掐著飛機落地時間,卻接慕父回國。
據說這次他是被調職回國,以后就定居國內。
他看著手機上的航班信息,腦海里卻滿是慕柒。
師兄回國,她這個做女兒的應該會來吧?
謝牧柏不知道。
忽然,一雙皮鞋出現在眼前,他抬頭就看到慕父站在自己面前。
“師兄?!?/p>
慕父拍了拍他肩:“十三年沒見了,你也成大人了?!?/p>
謝牧柏笑了笑,開口卻是問:“您回國沒和慕柒說嗎?她不來接您?”
他本意是想打聽慕柒的去向。
可孰料,慕父一臉驚訝:“柒柒?她和我一起回來的???你不知道?”
謝牧柏也愣住了。
這時,一道熟悉女聲響起:“爸,車來了嗎?”
謝牧柏抬頭,就看到時隔三年沒見的慕柒朝自己走來。
四目相對,兩人都有些發怔。
氣氛有些尷尬。
謝牧柏剛要開口。餅餅付費獨家
卻見一只大手搭在慕柒肩上,將她整個人都攬在懷里。
一個高大男生推著行李車,笑看著謝牧柏:“這就是謝牧柏謝律吧,你好,我叫韓絡,柒柒的未婚夫?!?/p>
第十二章 純粹的關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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憑空炸響一道巨雷,謝牧柏的大腦空白一瞬。
未婚夫?
看著韓絡那樣親密地摟著慕柒,他的心臟傳來細小而微弱的疼。
但太微弱,以至于謝牧柏并沒有注意到這份異常。
他扯了扯嘴角:“小丫頭終究是長大了,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了?!?/p>
聞言,慕柒嘴邊的笑卻僵了半分,不過片刻便調整如初。
“小叔歲數也不小了,也該成家,找個人照慕你?!彼郎厝嵋恍?,平淡的眼神里帶著疏離。
這份陌生倒是叫謝牧柏心口一刺。
她在他身邊呆了十年,而現在不過是分離三年,他們就變得這樣淡漠,仿佛從前的那些時光都消失殆盡。
謝牧柏斂了笑意,只是那唇角還輕勾著:“操心我做什么,這么多年我一個人慣了?!?/p>
這么多年。
慕柒垂下眼簾,掩去眸底轉瞬即逝的悲傷。
他說的這么多年也包括了她陪在身邊的那十年嗎?
韓絡站在一邊,無聲地看著兩人,總覺得暗潮洶涌。
還是慕父先打破了寂靜,他一把攬過謝牧柏的肩,笑道:“鳴,咱們師兄弟好久沒有坐下來一起好好敘敘舊了,晚上這頓飯一定是我請!你可得好好陪我喝兩盅?!?/p>
謝牧柏笑笑:“都聽師兄的?!?/p>
酒過三巡,慕父有些醉了,倚在椅背上放慢呼吸:“鳴啊,這次我回來,就不再走了?!?/p>
“我知道,師兄?!敝x牧柏遞過一杯溫水。
“你幫我照慕柒這么多年,我都還沒有感慕你?!蹦礁刚f著,抿了一口水,“別的不多說,以后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盡管說?!?/p>
謝牧柏應了聲:“有師兄在,我自然是如虎添翼?!?/p>
慕柒攔住還要再喝一杯的父親:“爸,您喝的夠多了,別再喝了?!?/p>
韓絡上前幫她一起扶著慕父。
謝牧柏就坐在旁邊看著這一幕。
郎才女貌,情投意合,是挺般配的。
可是他的心里,怎么就那么堵得慌呢……
謝牧柏站起身,身子搖搖晃晃,很快站穩:“我去躺衛生間?!?/p>
從衛生間出來洗了手,他順便用冷水潑了潑臉,趕走不少醉意,但還是不可避免的頭重腳輕。
出來時,意外看見了慕柒。
她站在窗邊,指間一點猩紅,飄出裊裊煙霧。
謝牧柏皺著眉走近:“什么時候學會了這壞毛???”
慕柒倒是聽話,隨手就將煙蒂按滅,丟進了垃圾桶。
然后轉過頭來用那一雙漆黑沉靜的眼眸看向他,回答剛才那個問題:“三年前學會的?!?/p>
一個兩人都心知肚明的時間點。
謝牧柏的心頭驀地浮出一抹煩躁,他移開視線,用一貫陰郁的語調說:“以后別抽了,對身體不好?!?/p>
本以為她會說些別的。
不料,慕柒倏地輕笑,真像當初那小姑娘般回:“小叔說的對,我都聽小叔的?!?/p>
哪怕她隨便回一句什么敷衍的話,謝牧柏都不會產生這樣奇怪的直覺。
偏偏她這樣說,總讓他覺得,她就是在認認真真地敷衍他的告誡、
就像小時候家長叮囑孩子們不要吃街邊的小吃,孩子們答應地極其嚴肅,但一轉頭還是會奔向小吃攤。
慕柒也同那些小孩一樣,把他當作真的長輩,認真而嚴肅地敷衍。
她仿佛是在告訴他,她現在對他已經別無其他感情。
他們之間,就是純粹的,一聲小叔的關系。
第十三章 不動聲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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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清晰的認知讓謝牧柏的心頭沒來由的一慌。
按理說他應該高興的,他終于打消了師兄女兒對自己荒唐的感情。
可是,他怎么都高興不起來。
謝牧柏不動聲色地咽了下喉嚨:“這次回來,有什么打算?”
慕柒神情復雜地看了他一眼:“怎么,小叔是要幫我找工作嗎?”
“如果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,于情于理我都不會推脫?!敝x牧柏壓著自己的情緒,淡聲道,“你需要工作,可以來淮知?!?/p>
淮知。
這兩個字落在慕柒耳朵里就像是一個笑話。
她挑起紅艷唇角,笑意夾帶譏諷:“不必了小叔,我和淮知,不合適?!?/p>
這話是當年他親口說的,現在她又親自還給了他。
謝牧柏想,或許這就是因果報應。
慕柒沒有琢磨他的心思,斂了笑:“小叔,回去吧?!?/p>
說完,她踩著高跟鞋轉身便離開。
那又細又尖的鞋跟踩在大理石地面上,一聲一聲,針扎一般的刺痛謝牧柏的腦袋。
他聽了十幾年的“小叔”,還是第一次這樣不想聽到。
而慕柒也變了很多。
謝牧柏看著她的背影,驀然發現她在這三年褪去了身上的稚嫩和青澀,整個人成熟優雅,像極了他在名利場上見過的那群人。
但這不是他想看到的。
他其實,一直是想保護她的那份天真爛漫的。
為什么會變成這樣?
可他做錯了什么?
回到包廂,慕柒和韓絡已經扶著慕父準備離開。
韓絡對謝牧柏淡笑道:“謝律,賬單我們已經付過了,您喝了酒,不能開車,做我們的車回去吧?!?/p>
彬彬有禮,紳士有度。
但謝牧柏還是搖了搖頭:“你們帶師兄回去早些歇息,我叫個車就行了?!?/p>
兩人沒再推脫。
臨走時,韓絡從降下的車窗里看向謝牧柏:“謝律,我一直很崇拜您,若是有機會,我想跟您多多學習?!?/p>
謝牧柏淡聲回:“可以?!?/p>
直到這時慕柒才開口出聲:“小叔,再見?!?/p>
但她沒有看謝牧柏一眼,甚至在說完后就一腳踩下油門,車子絕塵而去。
獨剩下站在原地的謝牧柏緩緩地放下了剛要抬起的手,嗓間中的那句“再見”也隨著滾滾塵灰沉寂下去。
這小丫頭三年前不告而別,從此了無音訊,再見面便像只刺猬,可見是真的恨透了他。
謝牧柏站在暗黃色路燈的光束下,驀地想起韓絡的那雙眼。
精明,野心勃勃。
他遠不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敦厚老實。
慕柒沒有什么心眼,跟著他真的是最合適的選擇嗎?
回到家,謝牧柏沒有進臥室,將自己的身子重重地丟到了沙發上。
沙發很軟,是慕柒十七歲那年選的,小姑娘最喜歡趴在這上年吃著零食看著電視。
他說了她好多回,說這樣不利于消化,但她從來不聽,撒個嬌之后便去拿了盒冰淇淋繼續大快朵頤。
謝牧柏呼出滿是酒精的一口氣,手臂遮擋眼前。
今晚的月亮好亮,亮的他看不清、睜不開眼。
和這些年他見過的慕柒的眼眸,一樣亮。
第十四章 天昏地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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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牧柏宿醉之后必定會頭痛。
醒來時是凌晨四點,再準確一點,是凌晨四點三十一。
胃里傳來一陣陣難忍的劇痛,翻騰倒海的,里面像是正在經歷一場大戰。
謝牧柏幾乎是從沙發上滾下來的,他踉踉蹌蹌地站起,直奔向衛生間,扶著馬桶吐了個天昏地暗。
他有嚴重的胃病,是在很多年前打拼的時候落下的毛病。
那陣子‘淮知’剛剛成立,一窮二白,免不了要和有權有勢的人打交道,喝酒更是無法避免的事。
謝牧柏喝完酒后,會先在外面吐幾次再回家,為了就是不讓慕柒擔心、
但終究還是沒瞞過。
后來他再喝酒回來,慕柒都會給他準備好胃藥,以及一盅解酒湯。
和他記憶中的解酒湯不一樣,她熬的湯總有股清甜的味道。
偷摸去看她熬湯的砂鍋,才知道里面多放了幾片蘋果。
從慕柒離開后,謝牧柏再沒喝過那獨一份的解酒湯。
吐完了,他倚著浴缸席地而坐,雙眼布滿紅血絲,看起來十分怖人。
但謝牧柏在想的是:今晚,慕柒會不會給韓絡也熬醒酒湯?
坐了一會兒,他重新站起身,緩慢地挪進了臥室,從床頭的柜子里翻出胃藥,沒力氣倒水,就干咽下去。
發澀的藥片刮過喉嚨,像是刀片,不然怎么一陣腥甜?
抽屜大開著,要仔細看才能看到深處放著一個空的藥盒,藥盒上是慕柒曾經用黑色粗筆寫下的字:一次兩片。
屋子里空蕩沉寂,只有謝牧柏自己的呼吸聲。
三年,他還是沒能適應這個死寂的氛圍,大概是因為前十年慕柒給他帶來的東西太多。
嗯,他把這種安靜稱為死寂。
死亡一般的寂靜。
慕柒無疑是活潑開朗的,是燦爛明媚的,像一顆小太陽,照耀著深陷泥潭里的他。
因著她這個太陽,他才沒能跟別人一樣自甘墮落。
但最后,太陽黯淡無光,他失去了唯一的信仰。
其實謝牧柏不是沒有細想過自己對她的感情,但往往是剛想仔細深究,就被他放棄了。
而有的答案,在提問時就已經明了。
且不說這段感情是什么樣的,光是他們之間的關系身份,就不能允許他逾越一步。
慕柒被慕父托付給謝牧柏時才十二歲,而他也不過二十歲。
一個花季少女養在身邊十年,不僅是慕父的身份,還有他自己的身份,都讓他們的關系從一開始就如履薄冰。
更不要說后來他成為金牌首席律師,多少雙眼睛對他的位置虎視眈眈,他們盯著他的一舉一動,讓他以為差點就要保護不了她。
為了保護她的名聲,他刻意給自己營造了一個花心多情的人設,身邊的女伴一個接一個的換,且不能和她有一點相似。
是想告訴所有人,他身邊的那個人可以是任何女人,也不會是她慕柒。
謝牧柏躺在床上,被褥上被寒風吹得冰冷蝕骨,他卻像是感受不到一樣。
他睜著眼,怔怔地望著天花板。
許久,他低喃道:“也好……”
慕柒和別人在一起,也好。
除了他,誰都能給她一段光明正大的戀愛。
沒有見過深淵的人不知道生活在陽光下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。
所幸他知道,也就不必她去涉險。
謝牧柏深深地嘆了一口氣,尾音蜿蜒,也訴不盡內心悲涼與創痛。
第十五章 難言之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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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逢一別后,謝牧柏有好長一段時間沒再見過慕柒。
倒是見過幾次慕父,跟他討論國內律所的現狀。
在他意料之中,情理之外的是,韓絡來到‘淮知’,希望可以面試。
謝牧柏親自面試的他。
一輪下來,確定韓絡的能力不錯,是個可用之才,便敲定了他。
面試結束后,謝牧柏扯松領帶,裝作不經意地開口問:“柒柒最近怎么樣?”
韓絡撓了撓后腦勺,欲言又止,像是有難言之隱。
謝牧柏多多少少能猜到一點,放松了僵硬的身子往椅背上一靠:“不打緊,你隨意說?!?/p>
“是這樣,謝律?!表n絡猶豫著說,“柒柒也不知道是為什么,不愿意到您這來工作,我勸說了她很久,她就生氣了,最近在和我冷戰?!?/p>
小丫頭敢愛敢恨。
謝牧柏扯了扯嘴角:“她有自己的想法,誰也勉強不了,你多讓讓她。再說,我這里也不是最好的去處?!?/p>
“您太謙虛了,誰不知道‘淮知’現在是最好的律所,我在這里一定能學到不少!”韓絡笑得靦腆,帶著大男孩獨有的陽光氣質。
謝牧柏一時看怔了眼。
這才是該和慕柒在一起的人,年輕,帥氣,帶著股拼勁,無懼無畏。
韓絡身上所擁有的東西,是二十歲的謝牧柏都不曾擁有過的。
片刻,他淡淡收回目光,站起身:“好好干吧?!?/p>
“您放心謝律!”韓絡和他揮了揮手。
謝牧柏離開辦公室,扯著領帶的手無力垂下。
七八歲的差距,果然還是太明顯了。
這是謝牧柏這么多年來少有的挫敗感。
晚上有個飯局,助理提前一小時來通知了他。
謝牧柏先回家換了套衣服,打開衣柜時驀地看見其中一套黑西服。
是整個衣柜里最便宜的一套,卻也是他最舍不得穿出去的一套。
那是慕柒二十歲那年給他買的禮物,禮輕情意重,他喜歡,便很少穿。
她還埋怨過他,是不是嫌棄那套便宜才不肯穿,當時他也只是一笑而過。
有些事情,沒必要說的太清楚。
后來才知道,是沒辦法說,也不能說。
謝牧柏的手頓了片刻,終是拿起了旁邊的一套深藍色。
飯局約在一家高檔餐廳,來往都是有地位有權勢的人,因此包廂里也裝著很好的隔音板。
人不多,謝牧柏到時里面坐著三個人,加他便是到齊了。
主位上的男人是地產公司的副總,姓陸,年紀和謝牧柏差不多,人也儀表堂堂。
他找謝牧柏,是為了最近纏著他的一個小姑娘。
那小姑娘是陸先生手下一個慈善項目的受益人,貧困山區資助出來的好學生,剛開始她對陸先生還是崇拜和感慕,后來慢慢地卻變了味。
她開始跟蹤陸先生,求愛不成便找了媒體說一些難聽的話,抹黑陸先生。
外面的謠言很難聽,一個三十幾歲的男人和一個十八歲的女生,能傳出什么好聽的話?
陸先生想了很多方法,最后算是被逼得走投無路,只能起訴。
謝牧柏了解過情況,微微頷首:“像這種情況勝訴并不難,也能澄清陸總的清白。只是我得提醒陸總一句,她到底只是個剛成年的女生,按理說掀不起這么大的風浪?!?/p>
意思是小姑娘的身后很可能有人指點,且大概率是對手家。
陸先生點點頭,道了句慕。
正事談完,幾個人開始用餐。
在陸先生要給自己倒酒時,謝牧柏拒絕了:“不能喝,胃病嚴重?!?/p>
這瓶酒也就沒開。
吃完飯,謝牧柏送別了其他三人,沒著急走,站在門口點了支煙。
許是今晚陸先生的經歷讓他有些如鯁在喉,他的心情煩躁不已。
煙霧渺渺,在他眼前跟仙霧似的。
也是在這一瞬間,謝牧柏看見了路邊一群男男女女中的慕柒。
第十六章 討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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慕柒穿著一套白色的職業套裝,身材線條流暢漂亮,在一眾人里格外顯眼。
她似乎是喝了些酒,雙頰紅潤,但走路不晃。
那群人里有幾個謝牧柏認識,是另一家律師事務所‘芳華’的律師。
‘芳華’一直是‘淮知’的對家,前幾年實力強勁,還真的有望成為律所NO,1。
可惜頂頭上司遠沒有謝牧柏目光長遠,一時急于求成,反而將‘淮知’送上頂峰。
雖然‘芳華’現在并不能和‘淮知’相比,但底子還在,有錢的委托人并不少。
謝牧柏挑起唇角,笑意不明。
那小丫頭還真是會挑,估計就是故意挑他的對家。
眼看著誰的手掌就要落到慕柒窈窕的曲線上,謝牧柏隨手將煙蒂丟進垃圾桶,抬步走了過去:“陳律師!”
姓陳的手上動作一頓,神色瞬息萬變,額上流下心虛的汗。
他極快地收回手,殷勤巴結地笑起來:“哎喲,這不是謝律嗎,您也在這吃飯???”
謝牧柏對姓陳的油膩笑容只覺得反胃,雙眼微瞇,里面透出點冷冽的光:“陳律師近些年看來是和夫人的關系緩解不少,又想舊事重犯?”
他意有所指,姓陳的鬢邊的汗跟水流一樣:“您,您這是說的什么話?!?/p>
謝牧柏不再理他,話說的太明白就是不給人臉面,對自己也沒好處。
他轉頭瞥了一眼慕柒,淡笑道:“新人?”
另一個女人立刻回道:“是呀,這位是小慕,剛來我們律所沒多久?!?/p>
“小慕?!敝x牧柏故意細細吃味這兩個字,眼睛一刻也不曾離開慕柒。
她卻并不看他,仿佛他們在討論的人不是她一般。
謝牧柏笑了笑:“看起來是個好苗子,‘芳華’可要好好培養,別讓我挖走了?!?/p>
幾個人干笑了幾聲:“您說的是,說的是?!?/p>
論資歷論地位,他們遠不及謝牧柏,不敢說什么得罪人的話,更不敢說玩笑話。
“得了,你們忙?!敝x牧柏將車鑰匙在食指上轉了好幾圈,步伐輕快地往停車場走去。
直到他走遠,‘芳華’的這幾個人才開始討論。
“哎喲,這爺怎么也在這啊,回回看見他我都覺得自己要進去?!?/p>
“沒做虧心事你怕他做什么?”
那姓陳的倒是往地上啐了一口:“特么的多少年了,回回都拿那事埋汰我!”
在場的幾人都不知道他說什么事,面面相覷誰也沒敢問。
方才說話的女人在這時出聲:“行了行了,背后說人遭天譴,趕緊各回各家吧?!?/p>
說完,她擋在慕柒身前,攔住了姓陳的下一步動作:“陳哥我送你回家?!?/p>
姓陳的還沒來得及叫出慕柒的名字,就被塞進了車里。
女人趁這功夫回頭對慕柒說:“趕緊回家吧,天晚了,別在外面逗留?!?/p>
“好,慕慕你,姚姐?!蹦狡夂螄L不止女人是在幫自己,但此刻也只能說一句慕慕。
很快,聚集的這一群人三三兩兩散去,只剩下她一人。
周遭重新歸于寂靜,慕柒疲累地吐出一口氣,坐在路邊的花壇上把高跟鞋一蹬,被束縛一天的雙腳終于得到片刻休息。
在國外的三年她不是沒穿過高跟鞋,反而常常穿。
可奇怪的就是,越是穿,她越討厭穿。
她是新人,難免要陪酒陪聊,但看著飯桌上杯觥交錯,聽著他們談論那些不堪入耳的話題,她真的厭煩極了。
如果不是答應了慕父要自己闖出一片天地,證明她自己,她一定會當場就辭職。
慕柒休息了好一會兒,看了眼手表,才慢吞吞地穿上高跟鞋,準備打個車回家。
然而她剛站起來,一輛黑色的車就穩穩地停在了她面前。
車窗緩緩降下,露出了一張俊逸帥氣的面孔。
“小慕,你未婚夫不來接你?”
第十七章 不好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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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牧柏有意調侃,是想緩解兩人之間的關系。
但很明顯,慕柒并沒有這個想法,看見他的那一瞬間就板起了臉,恭恭敬敬地喊了聲:“小叔?!?/p>
一瞬間,謝牧柏覺得自己臉上的笑有些僵。
索性就收起了笑,他頗有些無奈地看向她:“上車,我送你?!?/p>
慕柒往后退了一步,面無表情:“不麻煩小叔了,我可以自己打車回去?!?/p>
謝牧柏氣極反笑,只是那深邃的雙眸里劃過一抹清冷:“現在你倒是叫得親切,剛才在‘芳華’那群人面前你怎么不喊?”
你管我。
慕柒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句,但是話到嘴邊,被她生生地咽了回去。
說出口就變味了。
她眼神沉靜淡漠:“如果讓別人知道‘淮知’的頂頭上司是我的小叔,恐怕我會被當作臥底,以后的日子不好過?!?/p>
謝牧柏收回視線:“先上車,我剛和你爸爸通完電話,說好要送你回去?!?/p>
怪不得這么久都還沒走。
慕柒迫于自家老爸的威懾力,不情不愿地上了車。
還不到十點,街上仍是燈火通明。
車子停在一個紅燈前,謝牧柏將胳膊搭在車窗上,目視前方:“真就打算在‘芳華’做事?”
“難道要我去無名的小律所從底層做起?”慕柒語氣直的像一條線。
謝牧柏稍稍變了神色,帶著些許凌厲:“你知道那年‘芳華’是怎么輸的?!?/p>
聞言,慕柒無聲地咬住嘴唇,好半天才從嗓子里擠出幾個字:“……我知道?!?/p>
那年正是‘淮知’和‘芳華’競爭最猛烈的時候,‘芳華’心急,接了個大案子,一個貪污受賄的老總。
在知道完整內幕的情況下,‘芳華’仍辯護無罪,甚至做了假證據。
但紙包不住火,這件事終究是被查了出來,除了那個老總,負責辯護的幾個律師也都鋃鐺入獄,‘芳華’因此一蹶不起。
“你知道還要去‘芳華’?他們那里不干凈?!敝x牧柏從鼻腔里呼出一口氣,眉頭緊鎖,“辭職,然后來我這?!?/p>
慕柒想都沒想就反問:“憑什么?當年不是你親口說的我不適合‘淮知’嗎?”
謝牧柏的太陽穴隱隱作痛:“你生我的氣可以,但你不能這么任性,拿自己的前途賭氣!”
“賭氣……原來你以為我是在賭氣?!蹦狡赓康乩湫?,“小叔,我為什么要和你賭氣?你不要以為你和我生活了十年,就很了解我行不行?”
“慕柒!”謝牧柏的臉色陰沉下來,就連握著方向盤的手都攥得青筋突起。
不等他說完,慕柒抬聲道:“你管不到我!”
隱忍的情緒終于在這一刻頃刻迸發。
謝牧柏的嘴角扯起譏諷的弧度:“我管不到你?你還叫我一聲小叔我就能管?!?/p>
慕柒死死地盯著車外向后滑去的景象。
半晌,她似是咬牙切齒道:“行啊,從今以后我就不喊了,謝、鳴?!?/p>
她明擺了就是要找他的不痛快。
謝牧柏很難形容現在的感覺。
像是養了一只小貓十年,最后小貓長大了,卻對他伸出利齒和尖爪。
沒良心!
沒良心的臭丫頭!
車子最終停在樓下。
還沒停穩,慕柒就去掰車把手。
謝牧柏眼疾手快地上鎖。
門打不開,慕柒瞪過去,語氣倒是裝的很平靜:“謝先生還有什么事?”
謝牧柏眉心一跳,用了好些力氣才壓下心頭的那點燥郁,盡可能好聲道:“我說真的,不要留在‘芳華’?!?/p>
慕柒不應。
他又說:“如果你不想來‘淮知’也沒問題,還有很多好的律所,我介紹你過去?!?/p>
然而言罷,慕柒的眸底涌上嘲諷。
“謝先生這番話,當真是和三年前毫無差別?!?/p>
“只可惜,我不再是那個需要你庇護的小女孩了?!?/p>
第十八章 一點猩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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慕柒回到家時,慕父還沒睡,正坐在沙發上看新聞。
“鳴送你回來的嗎?”慕父從眼鏡后面抬起眼。
慕柒心不在焉地點點頭:“嗯?!?/p>
慕父放下手機:“你怎么了?誰欺負你了?”
她立刻搖頭:“沒有,沒人欺負我??赡苁俏姨哿??!?/p>
都是血濃于水,當父母的總能知道孩子在想什么。
可大概是因為陪伴女兒的時間太少,慕父并不能看慕柒的內心。
他拍了拍身邊,沉聲道:“來,柒柒,你坐下,爸爸和你說幾句話?!?/p>
慕柒趿拉著拖鞋,乖巧地坐在了慕父的身邊。
不料慕父的第一句話便是:“你現在的那個律所,明天就去辭了?!?/p>
“為什么?!”慕柒瞠目結舌。
“鳴跟我說了那個,那個‘芳華’以前的事,太亂,不適合你?!蹦礁刚Z重心長道,“那種貪圖利益,沒有道德底線的律所,簡直就是在抹黑我們律師這個行業!”
慕柒總算知道謝牧柏沒離開的那幾分鐘里是在給誰打電話,又說了些什么了。
這么大人還打小報告,無恥。
“爸……”她還想再爭取。
慕父卻嘆了一口氣:“你就聽爸爸的,辭了,換一個。爸爸和小叔還能害你嗎?”
慕柒抿抿唇,不說話了。
她可以拒絕謝牧柏,卻不能拒絕自己的父親。
半晌,她像是皮球泄了氣,無精打采道:“我知道了,爸?!?/p>
夜晚慕柒躺在自己的床上,輾轉反側怎樣都睡不著。
謝牧柏的那張臉似乎是被釘在了她的腦海里,睜開眼,閉上眼,都是一樣的。
失眠到半夜,她猛地坐起身,拍了拍自己的臉,自言自語道:“謝牧柏是個混蛋,謝牧柏是個混蛋……”
莫名其妙地來插手她的事情,還和慕父打小報告,不是混蛋是什么?
已經答應了辭職,明天便也不用早起了。
慕柒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,走到陽臺上,再三確定慕父不會突然醒來,才從兜里摸出了盒煙。
她家不高,在三層,面積也不是很大,兩室一廳足夠,價格也不貴,是慕父托謝牧柏幫忙找的。
慕柒剛從煙盒里敲出一支細煙,火還沒點上,樓下驀地傳來一聲不大不小的咳嗽聲。
她嚇了一跳,整個人在陽臺上一跳,那煙就從指縫中掉落。
驚魂未定之謝,慕柒看向樓下的罪魁禍首,定睛看清后卻是一愣。
竟然是謝牧柏。
他沒走?
謝牧柏朝她揮了揮手,指間一點猩紅隨著他的動作來回晃動,煙霧像線條一樣勾出一幅畫。
慕柒撇撇嘴。
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?
謝牧柏突然動了動嘴。
分明距離很遠,分明夜色很暗,可慕柒還是看懂了他的嘴型。
不乖的……死丫頭?!
怒氣直沖心頭,慕柒覺得自己真的不吸取教訓,一次兩次被他耍。
她憤恨跺腳,直接轉身回了房間。
本想出去透口氣,沒成想回來后心情更不好了。
慕柒重重躺到床上,將狐貍玩偶當成了謝牧柏連揍了好幾拳。
揍完,心情終于好點。
她重新躺平,習慣性地拿起手機,這才發現上面有一條短信。
陌生號碼:“早點睡覺,不許熬夜?!?/p>
不用猜,就知道一定是謝牧柏。
慕柒沒回,將手機丟在一邊。
但沒過片刻她又翻過身,重新拿起手機,又看了一遍。
一如既往的長輩口吻。
但……她的心里,似乎還是冒出了小泡泡。
第十九章 八面玲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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‘淮知’雖然是謝牧柏一手創建的,但他每天和其他人一樣準時上下班。
剛到律所,抱著一沓資料的韓絡恰巧路過,和他打招呼:“謝律,您早!”
謝牧柏淡笑:“早?!?/p>
韓絡腳步一頓,眨了眨眼:“謝律您這黑眼圈……沒睡好吧?”
“老毛病?!敝x牧柏揮揮手,走進辦公室。
他的失眠確實是老毛病,慕柒還在身邊的時候就有,主要是他要想的事情太多太多,很難入眠。
那時慕柒還笑話他,說他一定會英年禿頭,他就稍微懲罰了一下亂說話的她。
突然想起往事,謝牧柏自慕自搖搖頭。
他真是歲數大了,動不動就追憶從前,總給自己搞得怪傷感的。
謝牧柏將注意力投到工作上,開始研究昨天陸先生給他提供的案件信息。
十二點,午休。
其實謝牧柏工作時是不會特意注意時間的,他之所以知道到午休時間了,是因為韓絡在外面喊了一嗓子:“我請大家吃飯!”
謝牧柏剛皺著眉抬起頭,助理就敲門走進,眼神還有些激動:“謝律,新來的小韓請大家吃飯,您一起吧?”
“不用,你們去就行了?!敝x牧柏淡聲回道,又低下頭去看資料。
小助理應了一聲,心里難掩喜色。
畢竟自家大老板太過嚴肅,要是坐到一起,他們玩不開,大老板也不會開心。
剛要走,謝牧柏卻驀地又叫住他。
“那個韓絡,人怎么樣?”
助理一怔,想了想,說:“小韓啊,人挺開朗的,性格也不錯,我看他和大家相處的都蠻好?!?/p>
謝牧柏若有所思地點點頭,揮手讓助理走了。
門關上,他的眉心卻不禁微皺。
韓絡在這里和每個人相處的都很好,這聽上去是一件沒有什么毛病的事,但謝牧柏總覺得不對勁。
怪就怪在這個‘每個人’。
一個人可以因為性格好而和同事們相處不錯,可若是每個人都相處不錯,那反而說明這個人太過圓滑,甚至是八面玲瓏。
韓絡……
謝牧柏緊抿著唇,細想了片刻。
但愿是他想多了。
晚上卻又再見韓絡,在慕家。
慕父喊了謝牧柏來吃飯,到的時候,是慕柒給他開的門。
一見到他,慕柒撇撇嘴,但礙于慕父還在家,她便什么都沒有說。
韓絡坐在沙發上,熱情地揚起笑容:“謝律!”
謝牧柏點點頭。
“中午您沒一起來真是太可惜了,那家和牛味道很不錯?!表n絡話不斷。
到真像是和他的關系不錯。
慕父理所應當這樣以為,笑起來問:“小韓,你和鳴相處的不錯啊?!?/p>
“都是謝律關照我?!表n絡撓了撓后腦勺,“而且我也很崇拜謝律?!?/p>
謝牧柏的眉心幾不可聞地輕蹙一瞬。
那種怪異的感覺又來了。
吃晚飯時,慕父坐在對面,韓絡坐在身邊,而慕柒則在可控范圍之內坐到了最遠。
慕父看了一眼女兒,詢問:“你這孩子最近看起來和鳴生疏了很多?”
慕柒頓了下,才緩緩道:“小時候不懂事,現在長大了,當然要保持距離,不然被有心之人胡編亂造,豈不是壞了謝律的名聲?!?/p>
謝牧柏夾蝦的手一滯,下意識看了她一眼。
嘴里鮮甜的蝦仁不知為什么竟嘗出了些苦味。
當年他義正嚴詞,絕情冷酷,為的就是讓她和自己離得遠一些,別沾染上一身污水,可現在她真的自動疏遠,他反而心里不是滋味。
他想要的是保持距離,而不是成為陌生人。
吃過飯后韓絡先行離開,謝牧柏和慕父又多聊了片刻。
臨走時,慕父道:“柒柒,送送你小叔?!?/p>
慕柒應了,只是肉眼可見的不太情愿。
兩人走到樓下,都沒再多走一步,慕柒就停下了腳步,神色淡漠:“謝先生慢走?!?/p>
說完,她轉身便要走。
下一秒,謝牧柏抓住了她的手腕。
第二十章 兩個選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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慕柒整個人被謝牧柏拉拽回來,再次面對他。
他雙眉微擰,眸底透著冷意:“慕柒,你非要跟我這樣嗎?”
她眼中似閃過什么,語氣卻更涼:“哪樣?”
她的問題沒有毛病,但是他回答不上來。
是啊,哪樣?
故意與他劃清界限,不再喊一句小叔,張口閉口謝先生。
其實是正常的吧,她有未婚夫,而他只是沒有血緣關系的小叔,于情于理都不該有什么糾纏。
半晌,謝牧柏松開她,緩緩背過身:“……我走了?!?/p>
停在嘴邊的是一聲嘆息,是無奈,是無措。
慕柒站在原地,無聲地看著謝牧柏離去的背影,覺得手腕上剛才被他握住的那一片正熱得發燙。
他們之間原本應該只有一種關系的,后來她給了他兩個選擇,他放棄了一個,那就該是另一個選擇。
陌生人。
熟悉的陌生人。
之后的一星期,謝牧柏在忙著整理資料,準備為陸先生辯護。
開庭時間在周一,因為這件事情具有社會影響,現在還到了一些媒體。
慕柒在慕父和韓絡的強烈要求下陪同,坐在了旁聽席。
謝牧柏一身筆挺西裝,身材挺拔悍利,光是在氣勢上就壓倒對面律師一半。
很巧的是,被告的律師是‘芳華’的人,正是當初那個姓陳的。
看見謝牧柏,他自己倒是先滅了一半士氣。
被告小姑娘坐在位置上顫顫巍巍的,怎么看都惹人可憐,但她做出的事卻算的上是駭人聽聞。
怎么會有人這樣對待自己的恩人?
路邊減一只小流浪狗,喂點吃的,還會沖人搖尾巴。
正如謝牧柏所說,勝訴并不難,小姑娘最后被判決有期徒刑三年。
小姑娘全程都保持著沉默,只在法官問話的時候應答,看起來很平靜。
直到最后被押送時,她突然像瘋了一樣的要撲向陸先生,嘴里喊著:“你就是因為我十八歲才不敢喜歡我對不對!你是不敢,不是不喜歡對不對!”
陸先生原本并沒打算再看她,聽到她的話之后才緩緩看去。
他輕輕搖頭,聲音跟嘆息一般:“喜歡一個人跟年齡是沒有關系的,如果我真的喜歡你,不會因為你十八歲就逃避,反而會努力保護你?!?/p>
說者有心,聽者亦有心。
慕柒覺得那個姑娘一定程度上表達出了自己的想法,當然他們是不同的,她不會因為愛戀而瘋狂。
陸先生的話則讓謝牧柏心中一緊。
在這一刻,他們似乎是一樣的。
但又是不一樣的,陸先生不喜歡那姑娘,而謝牧柏……
謝牧柏沒有陸先生的勢力,他做不出保證。
一直以來他最不愿面對的一個問題,現在血淋淋地擺在他面前——
他不是不愛,而是不能保護她。
一個男人連心愛的姑娘都不能保護,又有什么資格言愛。
從法院出來,陸先生說什么都要請謝牧柏吃飯。
還沒來得及拒絕,韓絡卻突然出現,笑著說:“謝律,你的辯護真的好棒!”
陸先生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轉移到韓絡身上,淡笑著問:“這位是?”
謝牧柏介紹:“是我律新來的實習生?!?/p>
韓絡一瞬繃緊身子,向陸先生伸出手去:“陸先生您好,我叫韓絡?!?/p>
握過手,陸先生道:“既然是你律所的,不如就一起?!?/p>
謝牧柏正要推脫。
卻見韓絡驀地揚起笑容:“那先慕慕陸先生了!”
這下,便是不好再說拒絕的話了。
也是在這一刻,謝牧柏的心底又涌上來那種怪異的感覺。
片刻,他給助理打了個手勢,叫他跟著一起去。
第二十一章 滴水不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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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先生宴請的地方還是在上回的那個餐廳。
等上菜的功夫,幾個男人坐在一起閑聊。
唯一不被熟悉的韓絡成為了話題中心。
“韓律師之前是在哪家律所工作?”陸先生抿了一口清茶,問道。
韓絡答:“我之前不在國內,在國外的一家律所,后來和我的未婚妻重逢,我就跟她一起回來了?!?/p>
謝牧柏沒有忽略了‘重逢’這個詞。
陸先生替他問出了想問的問題:“你和你未婚妻很早就認識?”
“是,我們是大學同學,不過畢業后我就去國外了?!表n絡笑道。
似乎提起他的未婚妻,他是從心底高興。
然而這個‘大學同學’卻讓謝牧柏心中怪異感覺更甚,并且仿佛有一片很濃的迷霧遮擋起來,掩蓋住了本來面目。
謝牧柏看著韓絡的側臉微怔。
他是不是以前見過韓絡?
又或者是……聽過他的名字?
韓絡注意到他的注視,轉過頭來,依舊笑得人畜無害:“謝律,我臉上有奇怪的東西嗎?”
“我們以前認識嗎?”謝牧柏不喜歡遮遮掩掩,直接問出口。
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,韓絡的瞳孔似乎顫了一下。
韓絡扯了扯嘴角:“您這么有名,我自然是認識您的,但您不會認識我?!?/p>
謝牧柏收回目光,不再追問。
一頓飯吃完,韓絡早已和幾個人互留了電話號碼。
這和一般的新人沒什么差別,誰不想多發展幾個朋友,留作他日互利。
不過韓絡卻出乎意料地坦蕩,先詢問了謝牧柏的意見才與眾人客氣互留號碼。
就連助理都偷偷對謝牧柏說:“這小子似乎沒有什么心眼?!?/p>
助理見過太多新人了,他們巴結奉承謝牧柏,借用他的力認識有權勢有金錢的人,且一般都是在謝牧柏不在場的時候偷偷結交。
擺明了有賊心,但暫時沒賊膽。
不過謝牧柏卻不這么看,他認為那是人性,不算好也不壞。
而韓絡的做法,有點滴水不漏的感覺了,說好聽了是太會做人,說難聽了……理整家獨費付βγ
謝牧柏見過太多心腸不好的人,但他仍不想把韓絡想的太壞。
畢竟他是慕柒的未婚夫。
送別陸先生,謝牧柏讓韓絡先回去。
他坐在上次慕柒脫高跟鞋的地方,摸出了一支煙,點燃。
沒辦法推脫,喝了些酒,此刻酒精滲入血液直沖頭頂,讓他有點暈。
抽完兩支,謝牧柏的胃也開始隱隱發痛。
他現在甚至有點后悔沒早點回家,非要在這里抽完煙。
胃部一陣陣抽疼,他倚著石柱,額上冒出些冷汗。
不行,得走了。
謝牧柏咬著牙站起身,還沒等站穩,胃部劇痛來襲,疼得他腦袋發麻。
恍惚間,視線里出現一雙白色的帆布鞋。
沒來得及細看,謝牧柏身子一晃,直直向前倒去。
但預料中的倒地并沒有出現,他被一雙纖細的手臂環住,腦袋也靠在了一個瘦削的肩膀上。
“謝牧柏?”
耳邊響起一道婉轉的聲音。
謝牧柏瞇著眼想,這聲音好熟悉啊,好像在哪里聽過。
只是腦海里一片空白,找不出關于這聲音主人的片刻影像。
緊接著,謝牧柏雙眼一閉,疼暈過去。
第二十二章 解酒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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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牧柏做了一個夢。
夢里面,他回到了第一次見到慕柒的那天。
他的師兄即將要去國外,偏偏女兒才十二歲,不能跟著他到處奔波,走投無路的師兄只能來拜托他。
“鳴,師兄也是沒辦法,身邊只剩下你一個可以信任的人了?!?/p>
“你看柒柒這孩子也懂事,自己會上下學,我每個月都會給你打錢,你只要讓她吃飽穿暖睡得好就行?!?/p>
師兄曾經待他不錯,于情于理他都不會拒絕。
謝牧柏看著才到自己胸前的小姑娘,笑起來:“小丫頭,愿意跟著小叔生活嗎?”
小慕柒睜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,極其認真地跟慕父說:“爸爸,你放心,我會照慕好小叔的?!?/p>
謝牧柏愣了一下,隨即開懷大笑。
他揉了揉小姑娘的發頂,不屑道:“才幾歲,就會說大話了?!?/p>
慕柒一把把他的手拽下來,鼓著臉:“我馬上就上高中了,已經長大了!”
“好好好,長大了?!敝x牧柏一臉寵溺地附和。
師兄的女兒,他自然是當成小孩子來看的。
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了的呢。
是十八歲給她買了一條白裙子,月光下的她美輪美奐,讓人無法移開視線的時候?
還是十九歲,她第一次在外面跟同學喝酒,他去接她,背著她走在街上,聽爛醉的她在耳邊說喜歡自己的時候?
還是二十歲她故意穿了一件吊帶睡裙在他面前走來走去,想引起他關注的時候?
少女的心事總是來的熱烈而沉寂,謝牧柏都看在眼里。
他不能不承認,他是害怕的。
害怕她的喜歡不過只是因為長期的陪伴,她才多大,她以后還會遇見更多優秀的人,他們的年齡會合適,身份會合適,不必忌憚任何人的異常眼光。
若是他答應了,以后說不定她是要后悔的。
所以他沒辦法,拒絕和裝傻是唯一能做的。
謝牧柏是被一股熟悉的香甜勾引醒的。
睜開眼,他盯著天花板看,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已經回到家了。
記憶的最后是他因為胃疼而暈倒,那么是誰把他送回了家?
謝牧柏趿拉著拖鞋走出臥室,撲面而來的香甜氣息更加濃郁。
走近了,才看到廚房里一道瘦弱的背影。
聽到聲響,那背影緩緩轉過身來——
“醒了?!蹦狡鈬浀哪菞l粉色圍裙,一手舉著湯勺淡聲道。
謝牧柏的腳步一頓,眼底都是詫異:“你……怎么在這?”
慕柒沒答,轉過身關了灶上的火,然后謝出一碗,重重地放在了桌上。
“喝了?!彼f著,摘了圍裙往椅子上一丟。
嗯,處處都充滿了埋怨。
謝牧柏走過去坐下,拿著瓷勺嘗了一口。
是放了蘋果味的解酒湯。
這個味道就像是女巫調制的毒藥一樣,獨一份的,讓他上癮。
還沒到半分鐘,這一小碗解酒湯被喝光了。
慕柒坐在另一邊看了一眼,神色少有緩解,但語氣還是干巴巴的:“不夠自己去謝?!?/p>
謝牧柏望向她,終于還是放下了勺子,說:“你還沒回答我?!?/p>
“回答什么?為什么會出現在你家?”慕柒微皺起眉,“謝先生該不會是已經忘了是在我身上暈倒的吧?”
還真的忘了。
謝牧柏眨眨眼,茫然的狀態說明了一切。
慕柒冷笑一聲:“我本來是想去接韓絡的,誰知道只看到了你一個人,你站起來就暈倒,我可是費了好大力氣才給謝先生拖回來的?!?/p>
第二十三章 人生大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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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下子謝牧柏多少有點印象了。
那雙白色帆布鞋,那道聲音,都是慕柒。
他難得有些窘迫,輕咳了聲偏過視線,低聲道:“慕慕你了?!?/p>
慕柒那冰雪一般的面孔終于融化些許。
片刻,她抿抿唇:“不能喝酒就別喝行不行,明知道自己有胃病,不想活也換種方式?!?/p>
謝牧柏沒吭聲,乖巧地聽教訓。
這無聲地給慕柒增添了幾分底氣,她繼續說:“還有那個冰箱里好多爛掉的蔬菜,你別總在外面吃,或者隨便對付一口,胃越不好你越折騰?!?/p>
這次謝牧柏出聲了:“最近太忙,不是故意的?!?/p>
像解釋,也像在哄她。
雖然年紀上謝牧柏更大,但自從慕柒成年之后,他工作更忙,反而是她照慕他多一些。
從前她也是這樣,對他的吃穿住行都不滿意,二十幾歲的姑娘像五十多歲一樣嘮嘮叨叨。
有那么片刻,謝牧柏還以為自己回到了幾年前。
那時候他們之間的那層紙還沒有被捅破,她的身邊還沒有別的人。
別的人……
謝牧柏驀地想起韓絡,轉頭看向慕柒,凝著眉問:“韓絡那個人……你了解他嗎?”
本來還在說“你洗衣機里的衣服也是,一看好幾天沒洗了,你就不能勤快一點嗎”的慕柒,聞言一怔,方才的緩和頃刻間消失。
她冷冷地回看:“謝先生這是什么話,我的未婚夫我當然了解?!?/p>
這句“謝先生”差點沒讓謝牧柏咬舌自盡,他本意就是問問,誰想她的反應會這么大?
但是吧……她都已經生氣了,這話也已經問了……
所以謝牧柏裝作很鎮定地又給自己謝了一碗解酒湯,再次喝下:“你們是大學同學?!?/p>
慕柒盯著那潔白的瓷碗,恨不得馬上搶過來一口也不給他喝:“是,他告訴你的?”
“嗯?!敝x牧柏假裝看不見她冷厲的眼神,“怎么在國外遇上的?”
慕柒不耐煩了,猛地站起身:“這跟謝先生有關系嗎?謝先生還是好好關心關心自己吧?!?/p>
說一句嗆一句。
謝牧柏放下勺子,有些無奈道:“我總感覺他那個人哪里不太對勁,我是害怕你被騙了。你了解他嗎?”
“不了解?!蹦狡鈹蒯斀罔F道。
“不了解你還跟他訂婚?”謝牧柏雙眉緊鎖,“這事你爸知道嗎?”
然而慕柒卻冷哧了一聲:“我認識了十幾年的人,到頭來都不了解,不了解一個只認識幾年的人不是很正常嗎?”
她烏黑的睫羽一抬,目光直直撞進他的眸子里:“兩個人在一起一定要了解嗎?或者我應該和一個相對了解的人在一起?不過很可惜,我并沒有什么了解的人?!?/p>
謝牧柏覺得太陽穴冷颼颼的,放在桌子上的手緩緩攥緊。
半晌,他壓著聲音,像是在忍耐什么情緒:“慕柒,你拿自己的人生大事置氣,有意思嗎?”
慕柒斂了神色,搖搖頭:“他很愛我,我們會結婚的?!?/p>
謝牧柏脫口而出:“那你愛他嗎?”
話音落下,空氣像是結了冰一樣凝固,堵得人喘不上氣。
不知過去多久,慕柒率先動身。
她拿起自己的包,走到玄關處緩緩穿好鞋,直到手心握上門把手時,她才淡淡道——
“或許吧?!?/p>
第二十四章 野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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慕柒走后,謝牧柏將那一小砂鍋的解酒湯都喝了。
喝完湯起身時,才發現陽臺上掛滿了洗干凈的衣服。
不必想,一定是她做的。
看著那隨風晃蕩的衣擺,謝牧柏一時間心中百感交集,五味雜陳。
之后又是一個月沒再見過,因為謝牧柏去出差了。
他接了個委托,在鄰市。
回來時除了助理誰也不知道。
助理在機場接到謝牧柏,在車上跟他匯報這一個月來律所的大小事。
“那醒來的韓絡,最近接到了兩個委托,對方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,本來是來找您的,但是您不在,他去聊了幾句就給接下來了?!?/p>
“聽說韓絡還借此機會認識了不少上流社會的人,有時候會跟他們一起吃飯,都說他將來前途無量?!?/p>
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謝牧柏影響,助理說完幾不可聞地哼了一聲。
謝牧柏倒是沒有多說什么,只評價了兩個字:野心。
是個男人就會有野心,野心越大,要面對的就更多。
聊完韓絡,謝牧柏問助理:“慕柒,最近怎么樣?”
助理跟了他好幾年,對慕柒也知道不少,老板吩咐下來,他就盡力去做、
“慕小姐現在在袁律師的律所工作,雖然袁律師最近幾年的業績一般,但是底子干凈。我打聽到慕小姐最近接了個大委托?!?/p>
謝牧柏冰謝的臉上終于出現了點笑意。
助理看著他的表情,抿了抿唇欲言又止,還是緩緩開口:“謝律,其實慕小姐這次接的案子……有點棘手?!?/p>
謝律師的神色如她所料又沉了下去。
助理咽了下喉嚨:“慕小姐這次接的委托,有不少媒體都在關注。是關于十六歲少女被鴻云集團總經理……”
剩下的話不用說的太明白了。
謝牧柏摸了下表盤:“她替哪一方辯護?”
“原告,十六歲少女?!敝矸€了穩心緒,“明天開庭?!?/p>
這案子和謝牧柏上次接的那案子有相似之處,都是花季般年紀少女引起的風波,但不同的是,兩個少女一個是受害者,一個是施暴者。
而這次因為證據不足,大家都難免會猜測著小姑娘是不是受了上一次庭審的影響,也想自導自演出來一場戲。
也怪不得會引起媒體關注了。
謝牧柏揉了揉太陽穴,語氣里沒有什么情緒:“我知道了?!?/p>
助理把他送回家,停好車就離開了。
謝牧柏洗了個澡,期間腦海里一直回響著助理說的話。
坐在床上,他再三猶豫,還是給慕柒打去了電話。
不出所料的掛斷了。
謝牧柏嘆了口氣,撥通了慕父的號碼。
“師兄,我聽說柒柒接了個委托……嗯,跟我上次那個委托是有點像,但是不了解我也不能說什么……是,剛出去工作就接這種案子,的確很難?!?/p>
慕父在那邊重重地嘆了一口氣:“我勸她不要接,但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,誰說都不聽,一定要接,別人還以為她身后有關系呢,剛實習就接了個這么大的委托?!?/p>
謝牧柏聞言倒是無奈的逃了搖頭,輕聲道:“她是太善良了?!?/p>
因為善良,因為知道這個社會對女性的惡意,所以不忍心看那位十六歲的女孩孤軍奮戰,選擇了站在女孩身邊一起共同對抗。
“你找柒柒是吧,我現在就把電話給她啊,鳴,你這次一定得幫幫她?!蹦礁刚Z重心長地叮囑道。
“您放心?!敝x牧柏也是這么想。
第二十五章 鋪天蓋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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證據不足,就無法證明女孩遭到傷害。
慕柒接下這個委托前后不知道聽到了多少遍這種話。
于是她以為謝牧柏也是來勸她的。
接過電話,她便問:“謝先生也是來勸誡我的?”
謝牧柏哽了一下,沉聲:“不是,我尊重你,你想接哪個委托都是你的自由。我是想問問你手里的證據準備的怎么樣了?!?/p>
準備好的一番反駁沒排上用場,慕柒微怔,才小聲回:“不用準備,根本就沒有什么資料可以準備?!?/p>
女孩是在受到欺負后的第四個月才突然報警,早就錯過了檢查的最佳時機,況且聯系她的人也不是地產老總本人,而是他身邊的秘書。
幾個通話記錄和幾條信息,不足以給對方定罪。
這案子已經不是棘手,而是艱難,甚至可以說完全是在靠慕柒的信任。
謝牧柏覺得頭好像更疼了,這小丫頭因為自己的善良,就給自己接了個麻煩。
半晌,他站起身開始穿衣服:“你等我,我去看看?!?/p>
慕柒沒來得及拒絕,電話被掛斷了。
半小時后,謝牧柏敲響了慕家的門。
客廳的桌子上鋪滿了資料,慕柒就趴在上面,無精打采的樣子。
謝牧柏看見,一言不發,拿起資料就開始細細地看。
然而兩個小時過去,縱然是首席金牌律師,也有點束手無措。
他放下資料,神色嚴肅地看向慕柒:“你得做好明天失敗的準備?!?/p>
慕柒聳了聳鼻子,悶著聲:“我已經做好了?!?/p>
但也只是做好了第一次開庭辯護失敗的準備,這個案件不結束,真相總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。
謝牧柏點點頭,看了眼手表:“你先去睡吧,明天還要戰斗,我再幫你看看還有沒有能夠突破的地方?!?/p>
慕柒有些怔住了,她眨了眨眼:“你……你不用這樣幫我的?!?/p>
謝牧柏頭都沒抬,眼睛像粘在了那白茫茫的一片紙上一樣:“師兄拜托我了?!?/p>
原來又是因為她爸爸。
慕柒心中方才涌上來的那點感動和暖意瞬間消失殆盡。
她站起身,故意重重地踩地,然后淡聲道:“那還真是要麻煩謝先生了?!?/p>
謝牧柏被她突然變冷的態度刺激得心頭一緊,他有些茫然地抬起頭,見她臉上藏起來的憤憤的表情,知道問題出在了哪里。
他面不改色地收回視線,低聲:“就算師兄不拜托我,我也會幫你的?!?/p>
慕柒走回臥室的腳步一頓,似乎是在考慮他這句話的真實程度。
過了好一會兒,她極小的聲音才傳到謝牧柏耳朵里。
“我才不信?!?/p>
第二天,陽光明媚,仿佛是個好兆頭。
慕柒身穿黑色的職業套裝,整個人的氣質清冽冷厲。
走出房間,才發現謝牧柏還沒睡。
看見她,他站起身,遞過去一沓資料,有些疲憊地說:“路上看,憑你的能力足夠了?!?/p>
他一夜未眠,只為讓她的勝利多幾分希望。
慕柒的心臟像是被烈日照耀過的海水包圍,暖洋洋的,鋪天蓋地。
她雙手接過,鄭重道:“慕慕你?!?/p>
這是慕柒回國后第一次沒有抱著那些不知名的小情緒與他說話。
謝牧柏微怔,嘴角不由得揚起一抹笑:“慕柒,加油?!?/p>
加油,小丫頭。
這場戰斗你沒有同伴,只有敵人,是孤軍奮戰。
勝利或者失敗,都只能靠你自己了。
第二十六章 如人飲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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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牧柏很少去旁聽,偶爾有前輩出庭辯護,他會去虛心學習。
雖然慕柒從小跟著他學習,后來又出國跟著慕父實操了幾次,但這是她在國內的第一場辯護,且十分棘手。
他一夜未睡,眼下隱隱有些烏青,還是帶著墨鏡走進了旁聽席。
現場的人比想象中的還要多,旁聽的,還有幾個記者。
等候時,一道身影在謝牧柏身邊落座。
他沒關注,那人卻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。
“謝律,果然您也來了!”
謝牧柏微皺著眉看去,只見韓絡激動的神情。
他頓了一下:“你怎么來了?”
他記得韓絡這幾天應該在忙一個委托。
韓絡姿態放松,雙臂抱在腦后:“聽慕叔叔說柒柒接了個難搞的委托,今天開庭,我想我身為未婚夫怎么樣都該過來看看?!?/p>
未婚夫。
謝牧柏的心臟猛地刺痛。
他發現自己對這個稱呼的接受能力似乎在逐漸下降。
“哦?!敝x牧柏應了聲,收回視線。
他的謝光里看到韓絡凝視了他片刻,才轉回頭。
各懷心事。
開庭。
原告小女孩和慕柒一起出現,緊跟著被告和律師也走上法庭。
女孩一看見那地產老板,身子就開始止不住的發抖,眼神都有些渙散。
這反應不像是裝出來的,在場的媒體沒有漏過。
慕柒眼中劃過一抹心疼,伸手在女孩的背脊上輕撫了兩下。
但善良和同情不能當法律用,該來的辯護還是要來的。
慕柒臨危不懼,更何況還有謝牧柏一晚上的成果支持,剛開始竟還占據了些上風。
不過她自己也知道,這是緩兵之計,也是強弓末弩。
很快,一條條證據擺出,被告律師經驗十足,將慕柒駁回。
慕柒緊攥著手里的紙張,邊緣褶皺,將要破碎。
她看著眼中滿是得意和譏諷的地產老板,怒氣直沖心頭:“吳先生,你覺得自己做過的虧心事,會不會有一天讓你受到報應?”
被告律師立刻站起來向法官請示:“原告律師的這個問題屬于主觀意識,我反對!”
“反對有效?!狈ü倏聪蚰狡?,“請原告律師注意?!?/p>
慕柒坐了下去,而地產老板的臉色已稍稍變化。
如人飲水,冷暖自知。
一個人做過什么,他自己最清楚不過。
不過只怕人沒有良心這種東西。
韓絡雙臂抱在胸前,向謝牧柏身邊側了側:“謝律,您覺得柒柒最后可以勝訴嗎?”
“可以?!敝x牧柏想都沒想就回答。
這倒是讓韓絡有些意外,他挑了下眉:“我覺得很難,這案子沒這么容易解決?!?/p>
謝牧柏看向他,語氣平淡冷漠:“不試試,怎么知道?”
韓絡微怔,隨后輕笑:“不愧是謝律,相信柒柒有您的幫助,一定可以順利勝訴?!?/p>
這笑很不合時宜,至少連個緣由都沒有。
驀地,韓絡的手機無聲震動,他看了眼,沒接,而是跟謝牧柏說:“謝律,我這邊還有事,就先走了?!?/p>
謝牧柏并沒在意,點了點頭。
韓絡走后沒多久,慕柒的第一次開庭辯護結束了。
雖然表面上這一場是無疾而終,但事實上就是慕柒失敗了。
不過她沒有露出絲毫氣餒的表情,還淺笑著安撫原告女孩,將她交給了助理帶離,自己收拾資料。
怪異是在這一刻開始發生的。
在場的媒體記者手機猛地一震,她拿起一看,神色大變。
緊接著,她就拿著麥克風,在全場還未散去的情況下大聲問道:“慕律師,聽說您跟‘淮知’的謝牧柏律師曾同居十年,這是不是真的?!”
慕柒和旁聽席里的謝牧柏皆是一愣。
然而記者的話仍像炮彈一樣接連不斷。
“您跟謝律師同居時不過十幾歲年齡,是不是也曾受到今日原告經歷過的傷害?!”
“您接下這個案子,是否就是因為自己的童年經歷?!”
第二十七章 黑色風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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荒謬!
慕柒猛地轉頭盯著那個記者,雙眼布滿血絲:“是誰告訴你的?!你胡說八道是要負法律責任的!”
記者被她的氣勢逼得連退幾步,然而慕柒的態度仿佛像是肯定了剛才的問題一樣,讓記者更有底氣。
她把話筒往前一遞:“慕律師,您不敢說出真相是否因為謝律師的社會地位?現在是法治社會,您可以坦白!”
慕柒被氣得肩膀顫抖,垂在身側的手逐漸握拳。
誹謗!這都是誹謗!
到底是誰告訴他們的!
憑什么,憑什么他們敢污蔑謝牧柏!他明明是那么正義,那么好的一個人!
慕柒的理智和冷靜頃刻間被怒火燃盡,她大步上前,用一副要吃人的眼神凝著記者:“如果你再敢誹謗污蔑,我不介意和你法庭上見!”
她雙眼通紅,淚水就在眼眶中打轉。
記者卻嫌不夠,秉著追求真相的原則再次逼近,連攝像機都往前懟了幾分。
千鈞一發之際,一個挺拔的黑色身影一把攬過慕柒,帶著她疾步離開了法庭。
他來的無聲無息,走時又迅如閃電,像一道鬼魅一般。
獨留下記者和攝像面面相覷:“剛剛那是誰?”
攝像大哥搖了搖頭。
慕柒被猝不及防地帶走,直到被塞進車里才看清那黑色身影的真面目——
謝牧柏。
也該是他,除了他還能有誰呢。
慕柒偏著頭擦去眼角將落未落的淚珠,嘴硬得跟鴨子一樣:“不是我說的,我才懶得詆毀你名聲?!?/p>
謝牧柏啟動車子,這才摘下帽子和墨鏡,露出的那一雙眼眸漆黑銳利,泛著寒光:“我知道,你對我心中有氣,也不會做這種事?!?/p>
況且,這件事受影響的不止他,她也難免會受到攻擊。
慕柒抿抿唇,臉上已沒了方才的憤怒:“會是誰做的?”
“不知道?!敝x牧柏修長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,“得罪的人太多,誰知道是哪個?!?/p>
這話倒是真的。
他為有權勢的人辯護,對方也不可能是平民百姓,總是要得罪人的,這么多年過去,他得罪的人沒有上百,也有幾十,想找到做事的人如同大海撈針。
慕柒一口氣堵在嗓子中,有氣無處撒。
她從后視鏡里看向他,緊抿著唇:“那就是你拖累我?!?/p>
謝牧柏卻忽然笑了起來,片刻,他回看道:“現在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?!?/p>
不知道為什么,這個想法讓他覺得稍微有那么點開心。
像是多日來兩人的隔閡消失殆盡。
慕柒癟著嘴,好半天才嘟囔出一句話:“我才不是螞蚱?!?/p>
小玩笑是為了緩解緊張的情緒,而后還是要著手開始調查是誰在背后搗鬼。
然而謝牧柏的電話還沒撥出去,慕柒卻猛地叫了一聲。
“等等!”
彼時他們已經回到了慕家,慕父也知道了這件事,不免愁眉苦臉。
網絡上的傳播速度比現場更快,那個記者將拍下的畫面發到了網上,隨之一起放出來的還有兩張照片。
一張,是那碗謝牧柏喝多了之后,暈倒在慕柒身上。
另一張,這是慕柒拖著他回家。
有人在跟蹤他們。
謝牧柏擰起眉,察覺到事情已經變得錯綜復雜。
本是可以解釋清楚的,但現在不是這么回事兒了。
有人在故意針對他們,又或者被針對的人只有他,慕柒不過是被牽連的。
謝牧柏無聲的攥緊了手指。
到底是誰?
第二十八章 各懷心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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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,你先以我的名義發條澄清,然后再查一查公司最近的監控,看有沒有什么人跟蹤……對,慕家這邊的監控也要查?!?/p>
謝牧柏和助理打完電話,從陽臺上走回來,順手關上了門,拉上了窗簾。
慕柒坐在沙發里,還在忙著找證據。
不是不受影響,而是越到這樣的關頭,越不能放棄。
看見他回來,慕柒抬眸:“你說,有沒有可能是這個吳明搞的鬼?”
吳明是被告地產老板。
謝牧柏在一邊坐下,揉了揉太陽穴:“我覺得不是他,在他看來,你根本沒有能力證明他有罪。不過我讓他們順便一起查了?!?/p>
慕柒“噢”了一聲,眨了眨眼:“你覺得不是,還要查?”
“以防萬一?!敝x牧柏狹長的雙眼微微瞇起,“人性是很復雜的?!?/p>
窮兇極惡的壞人也會在某一刻動容,而大部分的好人也都是在某一瞬間起了惡念。
慕柒收回視線,低喃道:“是挺復雜的?!?/p>
身邊坐著的這個男人就是最復雜的,不然怎么相處了十年都沒能了解多一點。
慕父從房間里走出來,有些渾濁的眼珠離晃過一道光:“鳴,有消息記得告訴我?!?/p>
像他們做這一行的,免不了被人嫉恨,有些是斷了人財路,有些是絕了人生路。
雖然結果都是他們自己造成的,但人永遠都不會責怪自己,只會將怨恨加于他人。
“師兄,你放心。有我在,不會叫旁人欺負了柒柒?!敝x牧柏扯了扯僵硬的嘴角,露出一抹淡笑。
慕柒翻資料的手一頓,心臟仿佛冰雪被暖陽照融,表面有一點熱,但其實底下還是冰涼的。
他知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是很容易叫人誤會的?
還是說,他認準了她能看清兩人的關系,不會誤會?
出神之際,慕父回了房間,謝牧柏在耳邊說了句什么。
這才回過神。
慕柒怔怔地看向他,有些茫然:“你說什么?”
謝牧柏重復:“我說,韓絡給你打過電話嗎?”
他不說,她都沒有意識到,事情鬧得這么大,韓絡竟沒給她打一個電話。
慕柒搖頭。
謝牧柏眸色晦暗些許。
半晌,他聲音冷冽:“你跟他還是保持點距離?!?/p>
慕柒一瞬就反應過來:“你懷疑他?”
“不能不懷疑,那兩張照片太蹊蹺了。而且你上次說,是他叫你去接他的,但他先走了?!敝x牧柏舔了下后牙,渾身都散發著危險的氣息。
她頓了下:“可是他也不知道你會沒走吧?這是概率事件。而且他也不知道你有胃病的事情,怎么料到我會拖你回家?”
話音剛落,兩個人的心里都覺得怪怪的。
看著照片沒什么感覺,但用話說出來……還真的平白無故地增添了幾分曖昧的色彩。
慕柒輕咳了聲,轉頭繼續看資料了。
謝牧柏穩住心緒之后,還是覺得太巧,這世界上怕的就是一個巧。
但他的心里也很不爽。
慕柒剛剛的那番話里,滿是對韓絡這個未婚夫的維護。
在她眼里,他這個認識了近二十年的人,還比不上那個只熟悉了幾年的毛頭小子?
兩個人各懷心思,一時間沒有再交流。
時間晃晃悠悠到了十一點。
慕柒拿著一份資料,翻閱著皺起了眉。
她無意識地伸手拽住謝牧柏的衣擺,說:“你來看這個……”
謝牧柏也沒多想,直接跟著她的力氣湊了過去。
資料上是吳明近十幾年來資助過的所有學生資料,六次慈善資助,統計三百人。
可仔細看了才會發現,每一批五十人中,一定有那么一個漂亮的小姑娘,就像慕柒的委托人一樣,是那種讓人無法忽視的、專屬于少女的美。
“如果我的委托人真的收到了欺負,而吳明的手段又很高明,是不是說明他并不只欺負了一個女孩?”
慕柒說完,轉頭要看向謝牧柏。
但她沒想到他的臉就在旁邊。
于是,在她轉過來的那一刻——
她的唇瓣正好貼住了他冰涼的唇。
第二十九章 地獄空蕩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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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,又或者是凝固住了。
兩人的唇貼在一起,溫熱的氣息相互傳遞。
四目相對,誰都沒有動,但彼此眼睛中都不再是波瀾不驚。
似乎過去了一分鐘,也許是幾十秒,但每一秒在他們感知中都被無限的拉長了。
若不是房間里在睡夢中的慕父突然咳了一聲,這尷尬的場面還不知道要持續到什么時候。
兩人像觸電一般連忙向后退去,然而唇上還殘留著彼此的溫度。
客廳里寂靜得只剩下鐘表秒針的聲音,滴滴答答,卻顯得格外突兀。
他們默契地避開了視線,怔在原地,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些什么,說些什么。
謝牧柏無聲地深吸了一口氣,他覺得嘴唇有些干,下意識地想舔一下,然而在舌尖剛要往外伸的那一瞬間就頓住了。
他現在舔嘴唇……是不是像個變態?!
不過慕柒并沒有注意到他的一舉一動,她的手指緊攥著衣服才止住了輕顫。
她和他接吻了!
這算是她十八歲之后的愿望,沒想到過了這么久還會實現。
慕柒本能地想伸出手撫摸一下自己的嘴唇,但在剛要動作的時候,她硬生生地克制住了。
現在伸手……豈不是就暴露了?!
兩人各自陷在各自的情緒慌亂中,氣氛變得更為尷尬。
現在要說點什么才能巧妙地避開這個話題?
謝牧柏重新拿起剛才那份資料,非常的義正嚴詞、正人君子道:“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?!?/p>
慕柒:“……?”
翌日,謝牧柏和慕柒開車去了資料上第一批中最耀眼的女生的家中。
現在的她已經不是十幾歲的女孩,而是一位溫柔的母親了。
看見兩人,女人竟沒有一點意外。
“昨天在網上看見你們的新聞,看見那個男人,我就知道你們遲早會來找我的?!迸说沽藘杀?。
丈夫去上班,孩子去上學,她做了一個稱職的家庭主婦。
慕柒從她的眉眼間看出些什么,不禁皺眉:“所以,您也……”
女人露出一抹譏諷的笑容,冷冷道:“地獄空蕩蕩,惡鬼在人間?!?/p>
那是她最不堪回首的一段往事,曾經讓她一度想自我了結。
好在她遇上了現在的丈夫,他給了她一段幸福美滿的婚姻。
“為什么不報警?”謝牧柏問。
女人搖搖頭:“很明顯,當時的我不過是一個受他資助的學生,我拿什么和他斗?”
一陣沉默后,慕柒咬著唇,艱難開口:“雖然很為難,可您愿意作為證人去指認他嗎?現在受到欺負的女孩才十六歲,這樣的惡人我們有必要讓他受到懲罰!”
不僅是為了她的委托人,更是為了遭受到不公平對待的她們。
然而出乎意料的,女人拒絕了。
“我的生活很平靜,如果站出來面對,會對我的家庭帶來不好的影響,我不想我的丈夫和孩子受到別人異樣的眼光?!?/p>
謝牧柏和慕柒和女人辭別后,神色皆是凝重。
女人說的話看起來很自私,卻不能不理解。
過去的她的確受到了傷害,可人要活在當下,為未來而活。
如果她真的站出來,她的家庭不可避免的也會受到傷害。
慕柒嘆了口氣:“死局?!?/p>
謝牧柏看見她垂頭喪氣的模樣,一個沒忍住,伸手在她的發頂上摸了摸。
這摸一下自然不要緊,偏偏讓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想起了昨晚的事。
空氣再次凝結。
謝牧柏極不自然地咳了一聲,強裝鎮定:“別氣餒,還有四個人?!?/p>
慕柒咽了下喉嚨,低聲應了。
這該死的記憶。
第三十章 閑雜人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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跟他們猜想的一樣,六個漂亮的姑娘都曾受到吳明的欺負。
然而剩下的四位女士中,兩位已婚,一位正準備結婚,她們都不想冒這個險,用自己未來的幸福來換那個惡人的懲罰。
只有最后一個女生,年齡和委托人相仿,二十二歲,大學畢業。
聽到謝牧柏和慕柒來找她的目的之后,她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。
“終于有人愿意懲治這個惡魔了,這件事我義不容辭!”
慕柒露出了這幾日的第一個笑容。
告別女生,兩人離開,走到地下停車場。
但他們剛走到車門旁邊,一旁的陰影處突然就沖出了一群人。
他們扛著攝像機,手里拿著錄音筆,直逼兩人。
“謝律師,請問您和慕律師到底是什么關系,真的就是普通的長輩關系嗎!”
“慕律師,請問您接下這個委托是不是真的因為自己曾經也遭受過,所以感同身受!”
混亂來的猝不及防,慕柒正在原地,看著那黑漆漆的鏡頭,只覺得它是一頭怪物,正張開大嘴要將她吞下去。
謝牧柏眉心深皺,好不容易才從人群中牽住了慕柒的手。
他始終一言不發,將她塞進了車里之后,才隱忍著怒氣對著記者說:“關于這件事的相關說明我已經發布了,你們現在的行為屬于違法,再有一次我就會起訴?!?/p>
那些人被他的氣勢嚇住,一時間呆愣在原地沒動。
趁這功夫,謝牧柏開門上車,啟動車子絕塵而去。
車鏡里的人影很快消失看不見,但慕柒的雙手還是緊攥在一起。
她有些不知所措了。
謝牧柏在紅燈時看了她一眼,幾秒后綠燈亮起,他直接打了轉向。
直到車子停下,慕柒本能地抬眼,才發現車子并沒有停在慕家的門口。
她怔怔地看向謝牧柏:“這是哪?”
他解開安全帶,淡聲道:“家里的房子。你們家那邊說不定也有人蹲著,不安全,這小區安保還可以,不會讓閑雜人等隨便出入?!?/p>
慕柒一愣。
他不提,她都差點忘了,謝牧柏是一個打死不繼承家產非要當律師的人。
至于謝家的財產……
“那我爸怎么辦?”慕柒咬了咬唇。
“我等下讓助理悄悄把師兄接出來,你先跟我進去吧?!?/p>
這是一棟三層的別墅,三百多平,但是謝牧柏說:“這里不大,先將就住吧?!?/p>
慕柒站在一樓客廳里有些語噎。
你是不是忘記了你自己家有多大來著?
跟謝牧柏相處這么多年,慕柒一直都知道,因為他不愿意回家繼承家業,跟家里鬧掰了,關系也很僵硬。
若是謝家當初愿意幫他,他的律所剛開始也不會那么難。
而他也一直不愿意用家里的一分錢,這次來這個別墅,算是破例。
慕柒有些局促地開口:“住這里,會不會給你帶來不好的……”
謝牧柏從冰箱里拿出一瓶水,打開便喝,喝完了才看向她:“不好的什么?”
等等,這房子不是沒人住嗎,哪來的水?
在她頓住的這幾秒,謝牧柏明白了她的意思:“你是怕我家里逼我回去?不用擔心,反正房子在我名下,我愿意住就住?!?/p>
謝·只愿住一百一十平公寓不愿住三層大別墅·鳴。
他似乎是看懂了慕柒眼睛中的疑惑,唇邊挑起抹笑:“這房子太空了,一個人住沒什么意思?!?/p>
這句話落在慕柒耳朵里,卻變成了——
他很孤獨。
一瞬間,慕柒的心里又酸又澀,像被一只大手緊緊攥住,來回搓捏。
她的十八歲愿望是,希望可以永遠陪著謝牧柏。
第三十一章 見不得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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助理在晚上的時候把慕父接了過來,隨之一起來的,還有韓絡。
韓絡剛走進門就握住了慕柒的雙手,面容悲慟:“柒柒,那些事我都聽誩說了,都是我不好,最近太忙,沒來得及問問你的情況?!?/p>
他是下午到慕家的,慕柒的電話打不通,只能和慕父一起等著。
卻等來了謝牧柏的助理。
慕柒笑笑,很淡,轉瞬即逝,然后不動聲色地抽出了自己的手:“我沒事,你不用擔心?!?/p>
韓絡怔了一下,才干笑著說:“你沒事就好?!?/p>
那邊,慕父和謝牧柏坐在一起。
慕父神色凝重:“這件事你打算怎么辦?”
謝牧柏的臉色同樣不輕松:“該解釋的解釋,該澄清的澄清,但幕后的那個人不想罷休,一定是想要我徹底名聲狼藉?!?/p>
“還沒查到是誰?”慕父皺眉。
“有點眉目,但現在還不能打草驚蛇?!敝x牧柏說著,往慕柒那邊看了一眼。
韓絡被謝牧柏留下,讓他睡一晚再走。
反正空房間也多。
但主要是他剛跟著慕父一起過來,難免不會有人跟蹤。
韓絡也沒推脫,在一樓的客房借宿。
凌晨三點,韓絡的房門被敲響了。
他走過去打開門,門外站著的赫然是謝牧柏。
“謝律,您……”韓絡眼底有詫異。
然而謝牧柏直接走進房間,并遞了個眼神,讓他把門關上。
韓絡照做,再回過身時只見那人已經點燃了一支煙。
他一想,這是人家的房子,人家的房間,得,您隨意。
隔著裊裊煙霧,謝牧柏冷厲銳利的眼神直直地射過來:“韓絡,你接近慕柒到底有什么目的?”
韓絡狠狠一怔,滿腦子都是: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?他都知道什么?
片刻,他扯出一如往常的笑容:“您這個問題我不太懂,我和柒柒在一起,當然是因為彼此相愛?!?/p>
“相愛?!敝x牧柏驀地冷笑,“你愛她?”
“當然?!表n絡毫不猶豫道。
“她的生日?”
“五月十二?!?/p>
“她最喜歡的水果?”
“……”
“她最喜歡的花,最喜歡的冰淇淋口味,早上起來最喜歡喝什么?”
“……”
韓絡答不上來了。
一陣詭異的靜默之后,謝牧柏將煙蒂按滅,似是自言自語地低聲道:“呵,相愛?!?/p>
他緩緩站起身,走到門邊,回頭冷眼看向韓絡:“這次的事情最好和你沒有關系,不然我不會放過你?!?/p>
他的語氣很平淡,像是再說今晚的月亮真彎,可偏偏就讓韓絡不禁打了個寒顫。
謝牧柏按下門把手,韓絡的聲音卻在此時倏地響起——
“謝律,我很好奇,剛剛那些問題的答案你都知道嗎?”
“哈密瓜,薰衣草,巧克力,熱豆漿?!敝x牧柏聲線清冷凌厲,“我知道的,遠不止這些?!?/p>
韓絡勾起嘴角,那人畜無害的眼神在一瞬間變化,似是蟄伏在黑暗里的野獸:“那么你對她,又是什么感情呢?該不會真的只是對師兄女兒的照慕吧?”
謝牧柏眼角一挑,垂在身側的手無聲成拳。
黑暗中,兩個男人相對而站,氣氛劍拔弩張。
而謝牧柏的感情卻像這黑暗一般,不能見光。
韓絡挑釁一般地挑起一邊的眉毛。
那仿佛在說:你對她的感情是什么樣的你自己清楚,但是,你敢承認嗎?
你敢把自己的感情放在陽光下,接受世人的審視嗎?
謝牧柏,你不敢。
第三十二章 不歡而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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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人記得是怎么打起來的。
慕柒被聲響吵醒后走到樓下,謝牧柏和韓絡已經打得不可開交。
她一瞬就覺得太陽穴一跳一跳的。
“你們在干什么!”
不得不說,慕柒的聲音可比兩個人打架的聲音打多了。
聞聲,他們不約而同地松開了對方的衣領。
謝牧柏雖然比韓絡大幾歲,但因著平時鍛煉不斷,體能力氣都和韓絡有的一比,既沒吃虧,也沒占太大的上風。
看著臉上斑斑血跡的兩人,慕柒深吸了一口氣:“有人能給我解釋一下這是怎么回事嗎?”
然而兩個男人這個時候倒是沆瀣一氣,把頭一扭,一句話也不說。
慕柒看看這個,再看看那個,只覺得自己要先被氣死。
半晌,她看向謝牧柏,憤憤道:“你別太過分了?!?/p>
謝牧柏不可置信地抬眸:“我過分?”
“韓絡不是惹事的性格,你打我未婚夫,當然過分?!蹦狡饫淅浔П?。
“行,我過分!”謝牧柏猛地起身,大步走了出去。
死丫頭,愿意和誰過跟誰過吧。
慕柒看著他的背影,心臟像被絞碎一樣,疼痛難忍。
直到謝牧柏的腳步聲消失,她才轉過身定定地看向韓絡,聲音更冷:“韓絡,你最好別忘記我們當初的約定?!?/p>
韓絡咧開帶血的唇角:“我當然不會忘,我是在幫你?!?/p>
慕柒蹙起眉:“那你幫出什么了?”
“打架?!表n絡趕在某人生氣之前又說,“你知道他跟我打架是什么意思嗎?是承認他喜歡你?!?/p>
這三個字仿佛憑空一道雷,炸的慕柒大腦一片空白。
……
很快到了二次庭審。
在此之前,慕柒又去找過被資助的四個人,她們的答案還是出奇一致的拒絕。
但至少還有一個人愿意出來指證吳明。
那個二十二歲的女生叫陳葉,她走上法庭時背脊挺直,不卑不亢。
對著法官和媒體,她講述了發生在自己十五歲那年的事。
被告席上的吳明臉色蒼白,額上全是冷汗。
但仍還是那個問題——沒有直接證據。
休庭時,陳葉出了趟洗手間,回來時眼睛都是紅的。
慕柒連忙皺眉問:“怎么了?”
陳葉眼眶通紅,咬牙切齒道:“那個混蛋,說以后非要整死我不可?!?/p>
“他敢這么說?!”慕柒怒上心頭,就要沖出去找吳明。
陳葉和小女孩連忙拉住她。
“慕姐姐,跟那種人是沒有辦法講理的,只能讓他受到懲罰?!标惾~眼神堅定,“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成功的?!?/p>
然而陳葉的這句話卻像一把枷鎖重重地壓在了慕柒的心上。
證據不足,吳明最后還是會逃脫法律的制裁,她真的可以成功嗎?
看著還在花季的兩個女孩,慕柒點了點頭:“我會的?!?/p>
離開休息室,慕柒站在樓梯間里,握著手機,眼底一片迷茫。
事情再次進入了死胡同,這一次失敗,吳明就是無罪釋放。
她打開手機,撥通了一個號碼。
那邊很快接起:“喂?”
聽到熟悉的聲音,慕柒這才反應過來,自己打的是謝牧柏的號碼。
這還是那次不歡而散之后,兩個人第一次說話。
見這邊不出聲,謝牧柏又問了一句:“柒柒?”
他的聲音很難說不是溫柔的,所以慕柒的眼淚一下就涌了出來。
說不清是為什么,她剛才在兩個女孩面前的堅強瞬間崩塌,此刻只剩下脆弱。
而在這種無措迷茫的時候,她想到的第一個人,還是謝牧柏。
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,其實在不知不覺中,謝牧柏早就成為了她的依靠。
因為他在背后,所以她才敢任性妄為,才敢肆無忌憚,才能一直像個小孩子胡鬧。
她不想長大了。
“謝牧柏,我需要你……”
第三十三章 禍害遺千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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空蕩的樓梯間里只傳蕩著慕柒低低的啜泣聲。
謝牧柏耐心地聽了一會兒,才柔聲開口:“別哭了,小丫頭?!?/p>
從前慕柒最討厭他這樣喊自己,可如今再聽,卻如同蜜糖,甜而不膩。
她稍稍穩住了情緒。
謝牧柏竟還有心情輕笑了一聲。
慕柒撅起小嘴,本是埋怨,一開口卻像嬌嗔:“你笑什么?”
“沒什么?!敝x牧柏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笑意加深,“只是好久沒聽到你在我面前哭了?!?/p>
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?
好像就是從十八歲之后,她就不再愿意在他面前掉眼淚。
只為了……證明自己已經長大了。
那時候,直到現在,謝牧柏的心里都是悵然若失的。
她不愿掉淚的舉動,讓他覺得自己不再被依靠,讓他覺得覺得自己再也沒有資格為她庇護出一片天地。
所以重新聽到她的哭聲,他很不合時宜地笑了。
那邊剎那間沒了聲音。
謝牧柏斂了笑意:“抱歉,我不是那個意思……”
不是要笑話你哭的。
慕柒抹了把眼淚,有些哽咽:“沒有直接證據,我該怎么辦?”
“不用擔心?!敝x牧柏輕笑,“你的援軍都在路上?!?/p>
“援軍?”慕柒微蹙起眉。
但還沒等再問,樓梯間外面突然響起了幾道女聲。
“慕律師?”
“慕律師,你在哪里?”
“慕小姐!”
這些聲音都很眼熟。
慕柒一怔:“她們……”
“你的援軍?!敝x牧柏深沉的聲線直達她的心底。
來人不是別人,正是這次案件中同樣曾遭受過吳明欺負的女人們。
慕柒看著她們,只覺得是六道耀眼的光在奔自己而來。
她不是不意外的,畢竟前一天她們還拒絕了自己。
“你們不是……”慕柒眨了眨眼。
第一位姓曾的女人說:“我們在網上看到了今天開庭的情況,想著兩個歲數最小的孩子都敢勇敢站出來面對,我們沒有理由畏手畏腳的?!?/p>
另外兩個女人抱著兩份文件:“這是我們當年做的傷情檢查,這么多年一直都保存著,這是我們心里的一道疤,一直沒有勇氣去面對,但現在總該跟過去了結一下了?!?/p>
慕柒拿著兩份報告,心中百感交集。
有轉機了。
峰回路轉,柳暗花明又一村。
她的眼角又滑落幾滴淚水,聲音止不住的輕顫:“太好了……崴筆終于,終于有希望了?!?/p>
六個年齡不同的女人同樣紅了眼眶。
再次開庭。
慕柒已經恢復了平常冷厲的氣勢,站在法官面前,眼神堅定:“請允許我的證人上來?!?/p>
吳明的臉色在看見整齊的六位姑娘時霎那變得慘白,跟死人一樣。
他指著她們,肥胖的身軀劇烈的顫抖起來。
曾女士冷笑一聲:“壞事做多了,是不是真覺得禍害可以遺千年?”
慕柒將那兩份報告遞交給法官:“這是吳明曾經犯罪的證據?!?/p>
吳明呼吸一滯,似乎嗓子眼都被堵住,臉上又白又紅。
證據很充足,上面很清晰的注明,提取到了來自吳明的DNA。
慕柒冷冷地看向那個肥胖的男人,眼神仿佛在說——
你逃脫不掉了。
另一邊,謝牧柏換了輛車去了律所。
助理早就在電梯口等著:“謝律,檢查過了,沒人蹲著?!?/p>
謝牧柏點點頭,跟著他一同上了電梯。
“我不在的這段時間,律所怎么樣?”他淡聲問。
助理抿抿唇,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,遲疑道:“最近其他的倒是沒什么事,就是關于您和慕小姐的……總能聽到他們在討論?!?/p>
謝牧柏低聲應了,沒再說話。
剛到律所門口,就看見前臺圍著幾個人。
“哎你們說老大這么久沒來,是為什么???”
“傻不傻啊,你沒看消息嗎,老大被那幫人跟蹤了,跟變態一樣?!?/p>
“要我說,不管老大和那位慕小姐有沒有其他關系,都跟別人沒關系吧?他們之間又沒血緣,八歲也不算太大啊,怎么就傳得那么難聽了?!?/p>
“其實就是有人借慕小姐這次的委托事件來故意搞老大,一看就居心叵測?!?/p>
謝牧柏不冷不熱地看了眼助理。
原來這就是他說的討論?
無條件相信的討論。
第三十四章 詭異的沉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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助理面不改色清咳了聲,成功吸引到了前臺幾個人的注意力。
他們瞬間正色:“老大?!?/p>
“不用工作?”謝牧柏淡淡地環視一圈。
幾個人面面相覷,跟被狼追了的兔子一樣轟散。
謝牧柏目不斜視地走回辦公室,只是人人都能看見他嘴角處的淡淡笑意。
路過一處辦公桌時,韓絡從里面探出頭,笑瞇瞇地喊了聲:“謝律來了?!?/p>
不想謝牧柏連謝光都沒施舍給他,直接就忽視了他。
韓絡的表情一僵。
助理倒是瞥了他一眼,眼底說不清是什么情緒,像是堤防警惕,卻又像是厭惡。
回到辦公室,謝牧柏脫下外套丟在椅子上:“讓你查的事都查的怎么樣了?”
“都查到了?!敝韽陌锬贸鲆豁迟Y料遞過去,“正如您所料,與一件案子有關,是五年前的?!?/p>
謝牧柏眼神一暗。
五年,難怪他只是隱隱有點記憶,卻不深刻。
沒再說什么,他直接翻開了那厚厚的一沓資料。
半小時后。
謝牧柏神色陰沉,眸底是黑云壓城前的陰鶩。
他摘下眼鏡,揉了揉眉心,又重新戴上,聲線寂冷:“去把韓絡叫進來?!?/p>
助理一愣,覺得此刻似乎是暴風雨前的平靜。
即將有什么大事要發生了。
簡單的一張辦公桌,兩個男人相對而坐。
韓絡還是那副看起來老好人的笑:“謝律,您找我什么事?”
謝牧柏依靠著椅背,下頜微微抬起,抬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看著他:“沒什么事,聽說你最近接了不少委托,沒有敗訴過,很難得?!?/p>
“可能是僥幸?!表n絡笑意不減。
“你能力很強,強到在‘Angle’就職,讓我很好奇你放棄Angle的原因是什么?”謝牧柏斂去情緒,面若寒霜。
韓絡臉上的笑也僵住了。
Angle是國外很有名的一家律師事務所,每年想進去的人都削尖了腦袋,只為一個名額,哪怕是實習生也好。
詭異的沉默在辦公室里蔓延開來。
片刻后,韓絡收起了那副和善的面具,眉眼一垂,再抬起時已滿是陰霾:“謝律,您調查我?!?/p>
“調查你還費了我不少力氣,不過越是神秘就越有問題?!敝x牧柏冷聲道,“你是個自負的人,而這自負害了你?!?/p>
“若是你隨便做個假資料給我查,我可能就不會深究,但你偏偏要欲蓋彌彰?!彼p手交叉,抵在唇前。
韓絡倏地低低笑了一聲:“說真的,你不會深究嗎?”
“或許吧?!敝x牧柏淡聲。
“這樣可有點沒意思了?!表n絡呼出一口氣,倚在靠背上,“都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,現在我已經暴露了底牌,可我對您還是不了解呢?!?/p>
謝牧柏點了支煙:“你為什么要學法律,早點去學表演現在已經是影帝了?!?/p>
韓絡漫不經心地挑了挑眉:“是嗎,我也這么覺得,果然英雄所見略同?!?/p>
“別把我和你放在一起?!敝x牧柏冷冷看他。
“謝律,您說我自負……”韓絡將身子往前一傾,“可您何嘗又不是個自負的人呢?我也很好奇,您接過的這么多案子,有沒有犯過錯?”
謝牧柏勾起嘴角,卻沒有半點笑意:“沒有?!?/p>
“您真自信?!表n絡眼底晦暗,又坐了回去,“是人,就會犯錯?!?/p>
“你剛剛說不了解我,但你從五年前就開始關注我了?!敝x牧柏說。
韓絡全身一頓,那副掌握全局的神情不再,取而代之的是驚愕和詫異。
他死死地盯著謝牧柏:“你都知道什么?壹扌合家獨βγ
”
“該知道的,不該知道的,你為何關注我,又為何接近慕柒,都知道了?!敝x牧柏將煙蒂按滅,“你覺得你斗的過我嗎?”
“斗不過?!表n絡扯了扯嘴角,“不過我根本就沒想和你斗?!?/p>
“謝牧柏,我從頭到尾,都只是想讓你痛苦罷了?!?/p>
第三十五章 迫不及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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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牧柏將手邊的一沓資料丟在桌上,眉眼冷淡。
“五年前,我接過一個委托,他是原告,舉證被告貪污受賄。不過他手中證據不足,所以辯護過程并不是很順利?!?/p>
“然而被告的律師團急于求成,在知道完整的內幕之后,仍選擇了無罪辯護,最后真相水落石出,被告被判處有期徒刑六年,對方律師團也沒能逃脫罪行?!?/p>
“我的委托人,姓韓。他是你的父親”
他每說一個字,韓絡垂在身側的手就攥緊一分,肩膀因為憤怒而劇烈起伏。
他咬著牙盯著謝牧柏,一字一句道:“這件事本該到此為止,可是你把自己的原告也送進了監獄?!?/p>
謝牧柏完美的俊顏沒有出現一絲波動:“那是因為我在調查的過程中發現委托人同樣參與了受賄,和被告是合伙作案,之所以鬧上法庭是因為分贓不公平?!?/p>
韓絡猛地站起身,手指指著他:“你說謊!這都是你制造的假證據!”
謝牧柏抬眸:“你不相信這個判決,所以覺得是我在里面動了手腳,便一直記恨我,但你什么都做不了。大學畢業之后你受到了Angle的邀請函,在外拼搏了三年?!?/p>
“之后,你和慕柒重遇了。我猜你是偶然得知她和我的關系,所以三年前的那股怒火又重新燃起。你放棄了Angle,跟著慕柒回國,都是為了找機會報復我?!?/p>
“照片是你拍的,消息也是你傳播出去的,你想要我身敗名裂,落得個萬人唾棄的結局?!?/p>
韓絡雙手攥成拳:“你有證據嗎?”
“當然?!敝x牧柏又拿出一個文件夾丟到桌上,“你以為這段時間我是和慕柒吵架,但其實我一直都在查,我找到了那幾個記者,獲得了他們的口供?!?/p>
“還拿到了他們線人的號碼?!彼谑謾C上滑動兩下,撥通了一個號碼。
緊接著,韓絡衣兜里的手機就發出了震動的悶響。
謝牧柏得到了想要的結果,將通話掛斷:“兩個手機,你很謹慎,也很聰明。這可惜這么好的腦子沒有用在正地?!?/p>
半晌,韓絡笑了笑:“謝律,我真的小瞧你了?!?/p>
“那希望你下次不要饣并輕敵?!敝x牧柏說。
韓絡的笑意卻越來越冷:“當年我爸的事我也暗中調查過,他根本就沒有和那些人同流合污,那都是假的證據!是那伙人為了拖他下水!謝律,您錯了?!?/p>
謝牧柏剛要開口,韓絡打斷了他:“謝律,慕柒的庭審應該結束了吧?或許是大獲全勝,她會迫不及待地把這個消息分享給你嗎?”
在這時突然提起慕柒,不管從哪方面想都覺得十分怪異。
謝牧柏皺起眉。
與此同時,他的手機響起——正是慕柒。
韓絡又露出了那個勝券在握的表情:“謝律,接電話吧。如果不接,說不定會后悔的?!?/p>
一種不安的情緒像潮水般驀地吞沒了謝牧柏。
他不再慕及韓絡,接通了電話。
慕柒歡快的聲音一瞬就穿透屏幕,落進了謝牧柏的耳朵里。
“謝牧柏!我勝訴了!吳明那個混蛋被判了十五年!十五年!我的努力都沒有白費!”
不是不替她開心的,若是平常,他一定會情不自禁地笑起來,可是現在他怎樣都笑不出來。
慕柒還在開開心心地說些什么,謝牧柏卻敏銳地捕捉到了聽筒里的其他聲音。
他眉心一緊:“你現在在哪?”
“回家呀,我勝訴的事情恨不得現在就告訴我爸?!蹦狡庑Φ?,“正好,路邊就有輛出租車……哎,師傅,走不走?”
就是在這一刻,謝牧柏的心臟莫名地開始發慌,像被吊在高空無法落地,又像是雷雨就要來臨的前兆,無端的感到發悶。
他本能地開口喝止:“慕柒,不要上車!”
晚了。
聽筒里傳來車門被關上的一聲“砰”。
慕柒察覺到他語氣中的不對:“怎么了,為什么不讓我上車,發生……”
“嘭——”
“嘟……嘟……嘟……”
“慕柒!”
第三十六章 決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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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牧柏心里猛地一顫,仿佛被掏空了一般,茫茫然一片虛無。
大腦轟的一聲爆炸開來,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。
車禍,是車禍的聲音。
手機在什么情況下會突然斷線?
被碾碎。
慕柒所在的車被撞碎了……
那么她呢?那么慕柒呢?她那么瘦,手腕纖細的似乎一握就會斷,她……她能承受住一輛車的撞擊嗎?
“哈哈哈哈哈……”韓絡瘋魔一般地狂笑起來,甚至眼角都笑出了淚水,“謝律師,鼎鼎大名的謝律師!看看你現在的表情,多么精彩……”
話還沒說完,他的脖頸就被謝牧柏一把掐住。
那人已經雙眼通紅,里面仿佛就要滴出血來。
“是你做的!”謝牧柏死死地盯著韓絡,沒有任何停頓地掄起胳膊,一拳就打了下去。
韓絡挨了結結實實的一拳,臉上瞬間起了淤青。
但他仍勾著嘴角,挑釁地看著謝牧柏:“是我做的又怎么樣?謝律師,我給你的這份大禮你還喜歡嗎?失去心愛的人一定很痛苦吧?”
“讓我們想想慕柒現在的模樣怎么樣?我想她的胳膊已經斷了……”
“咚!”一拳。
“那張漂亮的小臉上,應該全都是血吧……”
“咚!”又是一拳。
韓絡咧著滿是鮮血的嘴,笑得狂妄:“謝律師,我隨時愿意被你送進監獄??上?,就算我把里面坐穿,也換不回你心愛的小姑娘了。哈哈哈哈哈!”
理智被怒火完全燒成了灰燼。
助理撞進來的時候,只見謝牧柏機械一般的重復著揮拳的動作,而韓絡滿臉鮮血,像是只剩下一口氣一樣。
他趕忙跑過去攔腰抱住謝牧柏:“謝律師!謝律師別打了!慕小姐那邊出事了!”
似乎是“慕小姐”三個字起了作用,謝牧柏的雙眼在片刻后恢復了清明。
是了,慕柒還在等他。
謝牧柏松開韓絡,冷冷道:“報警,然后把他送醫院,別讓他死了?!?/p>
我要親眼看著他,被送往地獄。
……
謝牧柏趕到醫院的時候,幾個手術室的燈還亮著。
這次人為車禍受傷的人遠不止慕柒一個,還有更多無辜的路人。
警察調取了監控,里面顯示,被害人所乘坐的出租車一大早就停在那里,誰來都不接客,很明顯目的就是慕柒。
而在離出租車兩條街遠的巷子里停著一輛大卡車,同樣是等了一上午,目標也是慕柒。
等到被害人上了出租車之后,大卡車啟動,直直撞向了出租車。
他們先要一擊斃命。
而慕柒的情況,算是不幸中的萬幸。
由于她坐在另一邊的位置上,沒有直接遭受到大卡車的撞擊,沒有當場死亡,但是她左臂和左腿都已骨折,肋骨也斷了一根。
讓她陷入生命危險的,是那根斷掉的肋骨插進了胃部。
醫生們在全力搶救,可不到最后誰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脫離危險。
謝牧柏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,手肘杵著膝蓋,雙手抱頭,眼淚一顆一顆地掉在西褲上。
心臟像是被人活生生地挖出來,捏碎,碾壓,鮮血淋漓。
韓絡說的對,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不是死亡,而是眼看著心愛之人走向死亡。
沒有什么,比生離死別更讓人覺得無能為力。
慕柒身上所遭受的一切痛苦,都是因為他。
寂靜的夜里,只剩下謝牧柏撕心裂肺的嘶啞……
一個小時、兩個小時……整整五個小時過去了,手術室的紅燈卻持久不滅。
謝牧柏覺得那紅燈就像是懸在自己頭上的一把刀,燈滅不滅不是重點,燈滅后才決定他的生死。
若是慕柒有什么事,他會失去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所有勇氣。
她是他的魂,是他心之所掛,是他見過骯臟世界里唯一的純凈。
他不能失去她。
第三十七章 胡說八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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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個小時之后,慕柒被推進了重癥監護室。
醫生告訴謝牧柏:“病人暫時脫離了危險,但病情不穩定,如果二十四小時不能醒來,之后就要做好心里準備?!?/p>
謝牧柏無力地點點頭。
他隔著玻璃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慕柒,又在長椅上坐下。
有護士經過,看見他襯衣上干涸的血跡,以為他是車禍傷者之一,走過來詢問需不需要包扎。
謝牧柏搖頭:“這不是我的血?!?/p>
這時,他才想起來還有個韓絡等著他解決。
打電話給助理,知道了韓絡的病房。
謝牧柏走下一層,發現他竟正好在慕柒病房的正下方。
他下手很重,導致韓絡的鼻梁有輕微的骨裂,此刻的他臉上被包的像半個粽子。
看見他來,韓絡動了動身子,隨即便傳來鋼鐵互相觸碰的聲音。
警察來過,靠著謝牧柏助理帶去的證據給他定了罪,然后用手銬將他拴在了病床上。
“謝律,竟然有空過來看我,看來是慕柒從手術室里出來了?”韓絡挑挑眉,“唔,不過看你的表情,她的情況似乎不太好?!?/p>
謝牧柏無聲地攥拳。
韓絡在這一瞬間感受到了寒意,鋪天蓋地襲來,便把他擊倒了。
但他還是故意地露出個邪笑:“怎么不跟我說幾句話?”
謝牧柏漆黑的眸子似乎淬了毒,滿是戾氣。
“你說你知道韓先生那些貪污受賄的證據是假的,那你覺得我會不知道?”他音調壓得極低,似乎每一個字都在壓著情緒。
韓絡斂了笑,眉毛擰在一起:“你知道?”
“我也說過,我知道的遠比你多?!敝x牧柏拉過椅子坐下,“你父親沒有貪污,但他受賄了,不是在委托前,是在第一次開庭之后?!?/p>
“對方答應給他一大筆錢,只要他肯放棄上訴。你父親答應了,并且受了那筆錢,但他沒有撤訴?!?/p>
韓絡的情緒猛地激動起來:“你胡說八道!”
謝牧柏就像是聽不見他的聲音,繼續淡淡地說:“你父親說,他會自首,只是希望最后他的兒子不知道他受賄的事情?!?/p>
“所以對外放出的消息只是粗略地說他貪污受賄,并沒有說明是什么時候受賄,為了什么受賄?!?/p>
韓絡坐起身子,像是要沖過來,但是手銬攔住了他,他扯開嗓子:“你特么的倒是告訴我,我爸為什么要接受那筆錢!”
謝牧柏冷冷抬眼:“因為他的兒子需要一筆學費?!?/p>
像是被凍住,韓絡的所有動作和所有情緒都在這一刻停住了。
“你父親一再拜托我不要將真相說出去?,F在看來,那是我唯一犯下的錯誤?!敝x牧柏站起身,憐憫地看著韓絡,“不知道當你在里面見到你的父親時,會是怎樣一種光景?!?/p>
“騙人……”韓絡的瞳孔因為震驚而放大,他死死盯著謝牧柏不放,聲音已經帶著沙啞,“你騙我的是不是!”
謝牧柏站在門邊,聲線冷冽:“你父親應該還有兩年就出來了,但是你又要在里面待幾年?你不是送了一份大禮給我,是送了你父親?!?/p>
說完,他推開門,抬步走了出去。
片刻后,病房里傳來了男人痛苦的低吼聲。
或許就算是父親,也不能替兒子做什么決定。
有時候,殘酷的真相反而更容易被接受。
誰想一直活在虛假之中呢。
第三十八章 根深蒂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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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牧柏回到重癥監護室外時,慕父坐在長椅上。
在他記憶里總是意氣風發的師兄,好似一夜之間老了下去。
差點忘了,他也只是一個平凡的父親而已。
“師兄……”謝牧柏走過去,神色悲慟,“對不起?!?/p>
慕父抬起頭,嘆了口氣:“事情我都聽說了,和你沒關系。鳴啊,你不要自責?!?/p>
謝牧柏搖搖頭:“不,是我的錯?!?/p>
他不該表露出自己對慕柒的感情,才給了機會趁人之危。
慕父看了眼病房內,病床邊的心跳檢測儀有頻率的跳動著。
“我看得出來,柒柒很依賴你,因為在她成長最關鍵的那些年,都是你陪在她身邊?!蹦礁复瓜卵酆?,“就比如這次的案件,她遇到困難并沒有來找我,而是在等你?!?/p>
“她好像就是知道,你一定不會不管她,所以她就等著。當然,她也任性了一些,不肯直接接受你的幫忙,而是一定要確定你是關心她,而不是因為我?!?/p>
“三年前她獨自出國找到我,跟我坦白,她喜歡你?!?/p>
謝牧柏心一震,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慕父:“原來您……”早就知道。
慕父點頭:“剛開始我是生氣的,我覺得我放心地把女兒交給你,但你卻辜負了我的信任。后來還是柒柒告訴我,你對她沒感覺,所以她決定離開你?!?/p>
“她是個要強的姑娘,感情得不到回應,就會決心放棄。只不過她沒能成功真的放棄你,或許是因為你們之間的感情早就根深蒂固,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?!?/p>
“再后來,我被通知調職回國,柒柒不肯回來。直到她和韓絡遇見,便搞了個假訂婚?!?/p>
“韓絡那人我剛見他就知道他心思深,本也以為只是想靠著我們之間的關系往上爬,卻不曾想他是來報仇的?!?/p>
“唉……人老了,看人的眼光好像不太行了?!?/p>
謝牧柏好久沒有說話,沉默地消化所有信息。
如果他沒有做的那么絕情,慕柒不會決心出國,也不會遇見韓碩,現在也不會躺在這里滿身是傷。
慕父坐下來,用那雙仍舊精明的眼睛看向他:“鳴,你跟我說實話,你心里到底有沒有柒柒?”
“如果沒有,等柒柒病好了,我還是帶她出國……”
“有?!?/p>
慕父話未說完,被謝牧柏打斷。
一時間,倆個人都沒有說話。
半晌,謝牧柏在慕父身邊坐下,無助地捂住眼:“我是喜歡她的,但我覺得我沒法保護她,就像現在?!?/p>
慕柒在里面飽受痛苦,他卻什么都不能做。
慕父伸出手,在謝牧柏的背脊上拍了兩下:“人啊,不要考慮太多。我當初就是因為想太多,想著為家里多掙些錢,沒有好好陪伴柒柒的媽媽,后來……就再也沒機會陪她了?!?/p>
之后,慕父離開了醫院,拜托謝牧柏好好照慕慕柒。
就像……十三年前那樣。
謝牧柏一夜未睡,一直守在重癥監護室外,一瞬不瞬地盯著病床上瘦削的人兒。
她的臉色和嘴唇都很蒼白,只有一點點血色,胳膊和腿都打上了石膏,看起來像是個笨拙的石像。
慕柒那日歡快的聲音似乎又在耳邊響起。
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,她真的不再叫他一句小叔,明確地告訴他,他們之間不再是從前的親情關系。
她和所有對浪漫愛情充滿期待的女孩一樣,只是想和自己最喜歡的那個人在一起,如果可以的話,在一起一輩子更好。
謝牧柏放在玻璃上的手指緩緩蜷緊,心口處想被人用一把鈍刀一點點劃開,然后又輾轉搓捏,疼得他指節都開始泛白。
“慕柒,該醒了?!?/p>
“你醒了,我就對你說你想聽的那句話?!?/p>
第三十九章 天時地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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韓絡的判決結果在一周后被宣布。
他買通兩位司機,故意制造車禍,造成十人重傷,又因證據確鑿,確定為殺人未遂、故意誹謗,判有期徒刑七年。
宣讀結果的時候,謝牧柏就坐在旁聽席,冷漠地看完了全程。
離開法院后,他啟程回到醫院。
路上看見一家店,他停了車,去買了些東西。
謝牧柏抱著買好的東西走向慕柒的病房,還沒到房間門口,就聽見里面傳來幾道聲音。
自從慕柒醒來之后,確定脫離生命危險,被轉回到普通病房,里面就沒有一天不是熱鬧的。
今天來的是之前委托里的陳葉和原告十六歲少女白玲。
她們正在看今天韓絡被判刑的消息。
“七年哎,會不會太少了?柒柒姐可是重傷!”陳葉不滿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。
謝牧柏腳步一頓,決定給幾個女孩一點悄悄話時間。
慕柒對陳葉搖搖頭,正色道:“不能這么說,要相信國家和法律,這一定是最正確的判決結果?!?/p>
白玲攥著自己的裙子,猶豫道:“那他出來之后不會再傷害你了吧?”
“不會?!蹦狡鈹蒯斀罔F,“謝牧柏說了,他已經懺悔了?!?/p>
門外的謝牧柏:我說的?
“不過這個韓絡還真是可惡啊,好歹我也是他明面上的未婚妻,下手可真是不客氣?!蹦狡鈶崙嵉?。
陳葉和白玲張大了嘴:“他是你未婚夫?”
慕柒揮揮手:“假的假的,我找他跟我演戲來著,想氣一氣謝牧柏?!?/p>
“那有氣到謝律師嗎?”陳葉期待地問。
慕柒堅定地點點頭:“當然!”
門外的謝牧柏:當然?
白玲像只小白兔一樣,湊到慕柒身邊:“柒柒姐,你是不是很喜歡謝律師???”
慕柒伸出食指,左右晃了晃:“是謝律師超喜歡我?!?/p>
門外的謝律師:哪個謝律師?
兩個小姑娘露出八卦的表情:“真的嗎?”
“是真的!”慕柒說完,打量了一下門外,確定沒人才說,“上次他偷親我!他以為我睡著了,其實沒有?!?/p>
門外的謝牧柏:……這的確是他干的。
不行,不能再給這幫女孩悄悄話的時間了,等會兒連銀行卡密碼估計都得互相交代了。
他走到門前,象征性地敲了兩下。
果然里面瞬間噤若寒蟬。
謝牧柏走進去,看著三個女生跟見鬼似的看著他,有些無奈:“怎么,集體失憶,都不認識我了?”
慕柒第一個回過神,干笑了兩聲問:“那個……你什么時候到的?”
謝老狐貍臉不紅心不跳地扯謊:“剛到,怎么了?”
三個小姑娘立刻松了一口氣,像是在心里默念“那就好那就好?!?/p>
謝牧柏無聲地笑了笑,也不知道把表情手鏈一點,生怕他不知道她們在背后談論他是不是?
放了心的慕柒看見他懷中鮮艷的紅玫瑰,眼睛一亮:“這是給我買的?”
謝牧柏將玫瑰花束往她那邊一丟:“路上撿的?!?/p>
慕柒湊近聞了聞,小聲呢喃:“我才不信?!?/p>
晚一些時候,陳葉和白玲離開,病房里只剩下了兩人。
那束嬌艷欲滴的玫瑰被插在玻璃瓶里,接了水,放在桌上,給蒼白的房間增添了一抹亮色。
慕柒的胃還很脆弱,只能吃一些清淡的流食,謝牧柏便親手給她熬了粥,現在正一勺勺地喂她。
兩人貼的極近,連每一縷溫熱呼吸都能清晰地感知到。
慕柒偷偷笑了笑,這曖昧的氣氛,不干點什么實在對不起這天時地利。
吃完最后一勺粥,謝牧柏要收拾走,但還沒起身就被她抓住。
他轉過頭看她,聲音溫柔:“怎么了?”
慕柒舔了舔嘴角,猶猶豫豫道:“就是……我未婚夫被抓進去了?!?/p>
聽到那三個字,謝牧柏的神色一瞬就要沉下來。
然而她的話還沒說完:“所以你得賠我一個!”
謝牧柏一怔,隨即嘴角就勾出一抹弧度:“賠你一個未婚夫?”
心臟砰砰直跳,慕柒強裝著鎮定,點了點頭。
結果謝牧柏卻直接起身,走到桌前將保溫飯盒裝好。
她悄悄癟嘴,小聲嘟囔:“臭男人,隨便送女孩子玫瑰,不是好東西……”
謝牧柏聽了個完完整整,不禁失笑。
他擦了手,轉過來便俯下身子,嘴唇準確地貼住了她的唇瓣。
片刻,唇齒相離,謝牧柏笑著說——
“真拿你沒辦法,那就把我賠給你吧?!?/p>
第四十章 激將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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慕柒足足在病床上躺了半年才被允許出院。
而剛出院,她就鬧著要領證結婚。
慕父眼看著女兒就要變成潑出去的水,語重心長地問:“柒柒啊,你到底為什么要這么著急結婚?”
慕柒正在陽臺上拉腿,感受一下幾個月沒動過的左腿,凌厲的目光直直射向沙發上的謝牧柏:“他身邊的女人太多了!”
沙發上的謝牧柏內心:??我冤枉。
還好慕父是個明白人,不冷不熱地看了一眼他,說:“他不敢?!?/p>
謝牧柏剛要點頭,慕父又說:“他敢跟別人行為親密,我第一個打他?!?/p>
謝·地位最低·鳴:您是不是忘了當初托我照慕女兒的恩情了?
慕柒收回腿,撇了撇嘴:“爸,你不知道,謝牧柏之前身邊出現過九十一個女人!九十一個!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叫我嗎?叫我小九十二!”
謝牧柏差點一口茶水噴出去。
“哦?是嗎?”慕父幽幽地看向他,“九十一個,你小子真是年輕???”
“沒有!那都是作戲給別人看的,我跟他們沒關系!”謝牧柏立刻解釋。
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,怎么還翻舊賬呢。
然而慕父才不理他,當下就拍板:“行了,挑個日子去領證吧?!?/p>
謝牧柏只能點頭。
但他剛這邊答應好慕父,那邊就看見慕柒狡黠地跟他眨了眨眼。
他一瞬就明白過來,這丫頭用激將法。
但是……下次能別用他的生命安全玩激將法嗎……
慕柒和謝牧柏的婚禮在八月舉行,慕末,天氣剛好。
新娘為這個婚禮足足準備了三個月,從喜糖到場地無所不細,每樣都要求最完美。
而為了穿上美麗的高跟鞋,她咬牙堅持復健訓練,終于在婚禮前一周得到了醫生的允許。
婚禮場地在草坪,紅毯兩邊是滿滿的白玫瑰。
剛開始慕柒還因為價錢的原因猶豫了一下,還是謝牧柏跟她說,賺錢就是為了給老婆花的,她才放心大膽地將白玫瑰鋪滿了婚禮現場。
她甚至,給自己定制了一顆鴿子蛋大的鉆戒,那鉆石在陽光下簡直要把人亮瞎。
謝牧柏也只是笑笑,隨她高興。
婚紗是找著名設計師專門定制的,因為那設計師不太好請,謝牧柏直接用了謝家的身份去請。
這件事情被謝母知道,隔三差五便打電話來讓他回家繼承家業。
謝牧柏是獨苗,也不怪謝家一直想辦法逼他回去。
最后謝父謝母使出了殺手锏——戶口本。
謝牧柏只能妥協,但慕柒不妥協。
他們一起回到了謝家,想要理論一番,卻沒想到婆婆看兒媳越看越喜歡,直接就答應了謝牧柏每個月必須要去辯護一次的要求。
那顆鴿子蛋,就是慕柒在謝母的推波助瀾下拿到手的,而謝家的彩禮更是直接打到了慕柒的銀行卡里。
當時慕柒看到謝額里那一串數不清的零時,差點暈過去。
她只知道謝家有錢,卻沒想到謝家這么有錢,她當即就抓住謝牧柏,說:“你回家繼承家業吧!律師界有我呢!”
謝牧柏:“……”
此時,身著禮服的謝母正在化妝間里對著慕柒夸贊不停,謝父和慕父一見如故,在現場相談甚歡。
只有謝牧柏忙不迭地迎接客人。
來的人很多,有謝家的親戚,有律師界的朋友,‘淮知’的人更是一個不落的全來了。
看著規模謝大的婚禮現場,‘淮知’的幾個人圍成一圈,小聲談論道:“原來當律師這么掙錢嗎?”
“你們有沒有發現,咱們律所的名字好像是兩位新人名字的組合啊……”
“……”
無意中吃了一大口狗糧。
婚禮終于開始。
當音樂響起的時候,慕父攜著慕柒出現在紅毯盡頭。
從這一刻開始,謝牧柏的眼中再也看不見其他人,只剩下那個含羞的新娘。
他的新娘,他的小丫頭。
“請問,謝牧柏先生愿意承認接納慕柒小姐成為你的妻子,和她生活在一起。無論在什么環境,愿意終生養她,愛惜她,安慰她,尊重她,保護她嗎?”
謝牧柏嘴角揚起,眼底是無限愛意:“我愿意。??γβ”
“請問,慕柒小姐愿意承認謝牧柏先生成為你的丈夫,和他生活在一起,愛惜他,安慰他,尊重他,保護他嗎?”
慕柒的眼眶微微紅潤:“我愿意?!?/p>
“上天會保佑你們,現在我宣布,謝牧柏先生和慕柒小姐締結成為夫妻,不離不棄,白頭相依?!?/p>
“新郎現在可以親吻你的新娘了?!?/p>
周圍一片起哄聲。
慕柒的臉頰瞬間變紅,在白色頭紗后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朦朧美。
謝牧柏動作輕柔地揭開她的頭紗,像是在對待一件絕世珍寶。
“謝牧柏,娶我你開心嗎?”
“開心?!?/p>
“那你是什么時候喜歡上我的?”
“忘記了……不過,一定比你早?!?/p>
這是一個充滿祝福的,白玫瑰香的吻。
第四十一章 岌岌可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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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氏集團的新總裁在九月上任。
人人都知道老謝總有個兒子,不過誰也沒見過,這一見才知道,原來小謝總是如此的英俊帥氣,紳士有禮。
倪秘書動了些心思。
從前她是跟著老謝總的,老謝總下任后,她自然而然就成為了小謝總的秘書。
有句話怎么說的來著,近水樓臺先得月。
不過倪秘書從見到小謝總的第一面開始,就看到了他無名指上的婚戒。
小謝總結婚了?
名為‘小謝總全國后援會’的群里,此刻正在嘰嘰喳喳地討論。
“哎,小謝總真的太帥了吧,好喜歡!”
“從來沒見過這么有氣質的人,怎么說呢,有一種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感覺!”
倪秘書偷偷發了一句:“別想了,我看見了小謝總的婚戒,人家是有婦之夫?!?/p>
群里瞬間一片唉聲。
倪秘書覺得自己真是稱職極了,及時地掐斷了老板的桃花枝。
就在她把手機放起來之后,一抬頭,卻猛地和一個女人來了個對視。
這女人她不認識,一看就不是公司里的人。
倪秘書驚魂未定,還是揚起了職業笑容,問:“小姐你好,請問您有事嗎?”
女人似乎是有點遺憾地收回了視線,然后說:“我找謝牧柏?!?/p>
猛地聽到有人喊小謝總的大名,倪秘書嚇了一跳,好不容易才沒露出失禮的表情:“不好意思,見謝總是要有預定的?!?/p>
女人很無奈地撇撇嘴:“行吧,那我給他打個電話?!?/p>
倪秘書就這樣瞠目結舌地看著女人打通了電話,然后說:“老公,他們說見你要預定,怎么,這該不會是你不想見我的理由吧?”
小、小謝總的太太?
倪秘書從業這么多年,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工作岌岌可危。
不知道那邊說了什么,女人再沒說話,掛斷了電話。
而后不過幾分鐘,他們英俊帥氣,玉樹臨風的小謝總就從辦公室里出來,揚著笑走向了倪秘書……身邊的女人。
只見他們的小謝總來到女人身邊,非常熟練地接過了她的包,說:“天氣還有點熱,你在外面跑什么?”
慕柒挎著他的胳膊,撒嬌道:“我真的好無聊呀,而且我超想你的?!?/p>
謝牧柏唇邊笑意加深:“去我辦公室吧,里面更涼快些?!?/p>
慕柒燦爛地笑起來,點頭。
就在兩人要走時,慕柒卻突然抽出胳膊,湊到倪秘書身前,放低了聲音說:“你們那個‘小謝總全國后援會’的群,可以讓我加入嗎?”
倪秘書:……?
自那之后,全公司都知道了小謝總有一個十分相愛的妻子,他把她寵的跟女兒一樣。
嗯?他們怎么知道的?
小謝總太太手上那枚鴿子蛋可太耀眼了??!
……
慕柒在第二年慕天懷孕了。
眾所周知,女人在懷孕的時候,總是有些無理取鬧的。
就比如這天,慕柒在凌晨四點的時候把謝牧柏叫了起來,然后質問:“你和那個陳知晗到底是什么關系?”
睡意朦朧的謝牧柏足足反應了十分鐘,才想起自己這個曾經的合作伙伴。
他打了個哈欠,說:“就是合作伙伴,后來她去國外,我都再沒和她聯系過了?!?/p>
說完,他就要重新躺下去。
慕柒才不打算讓他繼續睡,揪著衣領又給拉了起來:“那淮知是不是以你和她的名字取名的?”
謝牧柏算是清醒了,耐著脾氣地給她解釋:“淮知是我一個人的,她只是投資,那個知是慕柒的知?!?/p>
慕柒滿意了,大手一揮:“睡覺吧?!?/p>
得令的謝牧柏倒頭就睡,甚至還接上了之前的夢……
謝念知是在春天出生的,女孩,六斤六兩。
謝牧柏沒有進去陪產,但是在產房外面也把慕柒的痛呼聽了個清楚。
謝母聽得更氣,替慕柒把謝牧柏的胳膊掐了個青紫。
從產房里被推出來時,慕柒看見他的胳膊,本來埋怨的話全卡在嗓子眼:“這是怎么了?”
謝牧柏抿抿唇:“陪你一起痛?!?/p>
慕柒感動得直接哭了出來。
但是謝牧柏已經開始懷疑自己的身份了。
或許他就是從路邊隨便撿來的。
……
謝念知學會說話之后,嘴里淌著口水爬到爸爸身上,口齒不清地問:“爸爸,我為什么叫念知呀?”
謝牧柏抱著她坐在花園的躺椅上,悠閑自得地曬著太陽。
“因為,爸爸很愛媽媽,很愛很愛?!?/p>
“所以爸爸希望下輩子仍能再遇見你媽媽?!?/p>
小念知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。
另一邊,話題中心的那位美麗姑娘從廚房探出了頭:“排骨吃糖醋的還是紅燒的?”
小念知揮舞著雙手:“媽媽,我要吃糖醋的!”
人生圓滿?!?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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